祁曜君瞥了季月歡一眼。
她永遠是這樣,麵對她不想回答或者無法回答的問題,要麼避而不答,要麼轉移話題。
季月歡,到底要朕做到哪一步,你才肯願意向朕透露哪怕一點點你的心事?
祁曜君閉了閉眼,壓下心頭隱隱的失落,跟著她走了進去。
醫館的大夫看過之後,跟季月歡的判斷差不多,挫傷加輕微骨裂,不那麼嚴重但最好短期內還是不要讓受傷的那隻腳受力。
另外就是那瘴氣了,好在兩人及時離開,瘴氣的吸入不算過量,隻是這段時間會容易乏力,大夫給開了藥,可以儘快將那點兒毒性轉化掉。
才說著,兩人擔憂了許久的雨也下了下來,好在醫館的大夫人挺好,給他們安排了客房,讓他們暫時先安頓下來。
季月歡累得不行了,這一路神經都高度緊繃,再加上祁曜君的腳不能受力,她全程充當祁曜君的拐杖,也是一點兒都不輕鬆。
祁曜君看出她的疲憊,示意她先去休息。
季月歡也沒跟他客氣,打著哈欠就回房了。
那大夫還笑,“公子與尊夫人的感情真好。”
【夫人】
祁曜君眉眼舒展了些,果然還是這個稱呼順耳。
他含笑朝大夫頷首。
見大夫在帶著徒弟認藥方,又想起那個夢,祁曜君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開口:
“大夫,冒昧問一下,蟾蜍、蛇這種是可以入藥的嗎?”
那大夫挑了挑眉,朝他笑,“當然,蟾酥、乾蟾、蟾衣、蟾頭、蟾舌、蟾肝、蟾膽等均為名貴藥材,有解毒、消腫、止痛、強心利尿、開竅醒神等功效。至於蛇……”
老大夫撚著胡須,感歎,“那更是全身都是寶,蛇膽可清肝明目,降火除痘,蛇蛻可祛風解毒,明目殺蟲,蛇鞭可壯陽補腎,填精益髓,強身固本,蛇油可柔嫩肌膚,去皺防衰,防凍治燙,其餘包括蛇毒、蛇肉、蛇血、蛇皮、蛇信、蛇骨、蛇內臟等均可入藥。”
頓了頓,他好奇地看向祁曜君,“公子何以有此一問?”
祁曜君聽著隻覺得恍惚,這些……她都曾接觸過嗎?
那個未完的夢境,那個年幼的小女孩兒,到底經曆了什麼?
“那……”他覺得嗓子有些乾澀,對老大夫的疑問避而不答,隻隨機挑了一個,“這些藥材……當如何製得?”
老大夫大概覺得祁曜君有些奇怪,但他勝在耐心,便也回答:“以蟾酥為例,捕得蟾蜍後,將之洗淨,擠取耳腺及皮膚白色漿液,將其曬乾,即得蟾酥。而蟾酥被刮取後,再將蟾蜍用開水燙死,進行乾燥,即為乾蟾……”
老大夫越是說,祁曜君的臉色就越是發白。
那些夢裡他未曾見到的畫麵,都隨著老大夫的話,一點點在他眼前具象化。
難怪……難怪她麵對毒蛇那麼冷靜,難怪她可以手起刀落割破刺客的喉管。
她沒殺過人,但死在她手裡的活物也不少。
祁曜君想,這種事情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他應該都會覺得對方可怕,在那麼小的年紀,就掌握了如此多殘忍的手段,剝皮、剔骨、取內臟……這樣一個人,誰見了都會敬而遠之,毛骨悚然吧?
可祁曜君卻隻覺得心臟抽疼得厲害。
腦子裡回蕩的都是季月歡的那句反問:
“我應該害怕嗎?他要殺我,我隻是反擊,為什麼我要害怕?你怎麼不問問,他要殺我的時候,他怎麼不害怕呢?”
為什麼要覺得她殘忍?那個抓著她的手,教她拿刀的人,才更殘忍,不是嗎?
她已經很好了,她在那樣壓抑的情況下成長,卻沒有被壓抑的環境侵蝕,她依舊善良,依舊慈悲。
祁曜君深吸一口氣,轉而看向一旁的徒弟,“這些……你都會嗎?”
徒弟的臉色都發白了,大概是第一次聽師父講這些,聽祁曜君問,他連連搖頭。
老大夫便失笑:
“公子說笑了,我這裡是醫館,又不是藥鋪,藥材的炮製自有藥鋪的人去處理,哪兒會需要我們親自動手?這醫者一道,光是診脈、開藥方都夠學一輩子,若再分出時間炮製藥材,本末倒置不說,人又哪裡有那麼多的精力?”
是啊……
人哪裡有那麼多的精力。
祁曜君想起夢裡的小月歡慌張地跟那個老頭說她以後再也不偷學了,想起她和危竹的見麵,他問她是否也會醫術,危竹說她不思進取,隻是略懂皮毛,而她對此隻是冷笑著反問了一句,“是嗎?”
原來……這才是真相。
不是她不思進取,不是她不想學,是那個人,從頭到尾就沒打算教。
對方隻是想把她培養成炮製藥材的工具。
祁曜君不再說話,隻是望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發呆。
老大夫跟小徒弟對視了一眼,都有些摸不著頭腦,最後老大夫慈藹地揉了揉小徒弟的腦袋,示意不必管了,然後繼續教他認藥方。
祁曜君回神的時候看到,心頭又是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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