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第一次一塊去上班。
而陸澤剛剛來到派出所就被高潮叫了過去,後者看樣子也是剛剛來到所裡,打著哈欠遞給了他一份報警單:“準備走吧,你不是老說我們師徒兩個人一直沒有一塊出警的機會,現在機會來了。”
陸澤立刻低頭看向報警單的內容。
“自殺?”
又是自殺。
陸澤眉頭微微皺起。
但是這次的情況跟之前陳雨浩那次不一樣。
高潮用手用力搓了搓臉,重重吐了口氣。
“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在今天早上六點半左右,從三十多層的高樓上一躍而下,當場身亡。七點一刻被物業的人發現,我們的人剛剛已經先過去學校那邊控製現場。這種桉子不歸人家刑警隊管,最終分到了咱們手裡。”
辦公室裡,這位高大男人的眼神裡露出一絲傷感。
他自嘲道:“我倒是寧願咱們師徒倆永遠都沒有一塊出警的機會。”
陸澤知道師父為什麼這般神情。
因為高潮也有一個剛剛才過完十歲生日的女兒,小姑娘模樣隨母親,長得很是可愛。
“走吧。”
“路上我跟你再說說詳細情況。”
出了辦公室的高潮跟陸澤被葉葦攔住,教導員直接開口道:“高所,你們是要去清佰小學嗎?”
清佰小學就是那位跳樓女孩上學的地方。
“對啊,怎麼了?”
“我就是下來特意提醒你們一聲,跳樓小女孩這件事在網絡上已經發酵,現在網上鋪天蓋地什麼小道消息都有。”葉葦語氣迅速的跟高潮強調著這次桉件的特殊之處。
網絡輿情是警方必須考慮的一點。
正如昨天陸澤強行製止李大為在街上跟他那個賭棍老爹發生衝突,是一個道理。
隨著法製觀念在如今變得深入人心,警察每次辦桉的時候,旁邊都會有很多人拿著手機拍攝,王守一在每次早會都會強調辦桉時的規範性,所以這次所長才會咬著牙給了曹建軍一個處分。
在這個年代,一丟丟的小問題放大以後都可能會毀了一個人,更何況是警察。
聽到葉葦的囑咐,高潮點了點頭:“放心吧教導員,我心裡有數。”
高潮開車帶著陸澤,快速去往現在已經被群眾圍起來的清佰小學。
陸澤坐在副駕駛把剛剛得到的所有信息彙集在腦海裡,快速形成了一張大網,整件事情如電影畫麵般播放。
張敏佳。
女。
十一歲。
單親家庭,父母離異,母親在紡織廠上班,父親在外地打工。
女孩平時跟著花甲之年的奶奶生活。
昨天中午放學後,張敏佳在學校對過的文具店買東西,當時正值放學,店裡的人流量很大,見到老板娘很忙,女孩買完文具之後將三塊錢放在了櫃台上,知會了一聲就跟同學一起離開。
沒有想到剛剛走出店門,老板娘就急忙追了出來,斥責女孩沒有付錢。
“小偷!”
“你剛剛明明就沒付錢!”
女孩手忙腳亂解釋道:“我付錢了!”
老板娘堅持自己沒有看見那三塊錢,並且強行拽下女孩書包,把裡麵的東西都給倒了出來,強行奪走張敏佳剛剛買的文具,還專門拿走了地上的一本寫著女孩名字的數學課本。
老板娘後麵在課本上寫下了‘重金懸賞“跟‘緊急尋人“的字眼。
下午,這件事情就在清佰小學裡麵瘋傳起來。
直到今天早上,女孩跳樓身亡。
在來到清佰小學的時候,這裡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學校跟涉事文具店的門口都站滿了人,陸澤跟高潮兩個人好不容易才擠了進去。
八裡河派出所的同事們很多都在這裡維持秩序。
孫前程作為輔警站在警戒線的外圍,他見到陸澤後,朝著陸澤微微頷首致意。
文具店門口,一位中年婦女手裡抱著個小女孩的照片正在嚎啕大哭,這是張敏佳的母親。
“我的女兒啊~!”
“我可憐的女兒~!
”
周遭圍觀的群眾看到這一幕都是心酸無比。
“警察同誌,一定要將壞人繩之以法!”
“這個文具店要是還能開下去,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人家孩子還那麼小,就算真的偷拿了東西,那也不能這個樣子對待啊。”
“三塊錢至於嗎?”
陸澤跟著高潮來到了這位母親的身邊。
二人敬了個禮。
“您好,我是八裡河派出所的民警。”
“您要是有什麼情況可以跟我們反映,您看咱們要不先回所裡解決問題?”
剛剛在來的路上,高潮接到了所長王守一的電話,所長的意思是這件桉子影響很大,最好能夠把當事人跟孩子監護人都拉到所裡來快速的商討出解決辦法。
不然,網絡輿情隻會持續發酵,影響越來越大。
正如之前教導員說的那樣,現在網上說什麼的都有。
有的說女孩偷了東西、有的說女孩沒偷;有的說老板娘甚至還混進了學校裡找到了女孩班主任跟校領導,當場羞辱;還有人又說是老板娘進入了群裡,班主任轉發懸賞照片,還在班裡當眾斥責了女孩
網上消息真真假假,各種營銷號上線,各有各的說辭。
傷心哭泣、淚眼滂沱的婦人指著身後的那家‘小莎文具店“,聲音聽起來極其悲涼:“我什麼都不想要,我就要這文具店的店主給我女兒償命,我的女兒才十歲啊!”
高潮見狀,連忙上前安撫女人的情緒。
陸澤跟旁邊警員詢問知道,這文具店老板娘知道女孩出事以後立刻選擇關門回家。
不久後,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帶著個女老師從小學裡走了出來,這是清佰小學的校長跟女孩的班主任吳老師:“警察同誌你們可算來啦,這件事情對我們學校的影響很惡劣,希望你們能夠還給我們清白啊!”
聽著婦人更加激烈的哭喊聲跟這位校長的滿嘴官話。
陸澤沒有說話,他隻是靜靜打量著麵前幾個人臉上的神情。
吳老師看著哭訴著的張敏佳媽媽,她此時流露出了自責與同情的神情,這位女孩的班主任在來到這裡以後隻是一個勁的說著對不起。
這時候,周遭有群眾對著清佰小學的校長喊道:“那個可惡的老板娘到底有沒有進你們學校?”
旁邊很多人跟著附和,詢問情況。
白襯衫把啤酒圖襯托出來的中年校長連忙叫苦道:“這絕對不可能!我們學校平時甚至都不允許家長進來探視,彆說這個文具店的老板娘,就是我親娘來了都進不來的啊!”
高潮把陸澤叫了過來,耳語道:“你帶兩個人去花苑小區,把那個文具店老板娘帶到所裡去。”
陸澤微微頷首。
花苑小區處在八裡河最富庶的迎春街,陸澤腦海裡已經把八裡河整個轄區的地圖都記了下去,他直接開車帶著孫前程還有另外一名民警,很快就來到了文具店老板娘的家門口。
他們來到這裡的時候,麵色古怪的對視了一眼。
這時候,隻見許莎莎家外麵的牆上被人用紅油漆噴上了‘殺人凶手“‘殺人償命“的字眼。
事實證明,現在廣大群眾的力量是真大,竟然這麼快就能找到這位文具店老板娘的住址所在。
“冬!冬!冬!”
“許女士你好,我們是八裡河派出所的民警。”
“現在需要你跟我們回所裡配合調查,請開下門。”
裡麵沒有反應。
陸澤接著敲了好幾下。
在良久以後,從房裡才傳出來一身驚慌的女聲:“你們真的是警察嗎?”
“是的,許莎莎女士,我們是八裡河派出所的。”
女人隔著貓眼看見了陸澤三人穿著警服後,迅速把門打開,一臉驚慌失措,連忙抓住了陸澤的胳膊:“警察同誌,快救救我吧,這日子真的沒法過了,今天早上有幾個人來我家砸門,這牆上還被用油漆噴了那些字。”
“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陸澤沒有回話,隻是朝徐莎莎敬了個禮:“請您回所裡配合我們調查。”
回到所裡,文具店店主徐莎莎被所裡的警員帶走,而陸澤則是直接被夏潔還有李大為他們給拉了過去,身邊這幾個人的眼神裡都寫滿了好奇。
“陸澤陸澤,這到底怎麼個情況?”
“現在網上鋪天蓋地全是那小女孩因為三塊錢跳樓的帖子,你剛剛在車上有沒有問點情況?”
陸澤沒好氣的瞅了瞅這個提出問題的李大為,這個哈士奇很快就從昨天的陰霾當中走了出來,今天又恢複了大大咧咧的樣子。
“你似不似撒?之前你師父陳警官不是說過嗎,就算審犯罪嫌疑人都得全程錄像,更何況這個文具店店主現在根本就夠不著嫌疑人的標準。”
夏潔的情緒看上去有些低沉。
因為同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她,對於那個叫做張敏佳的小女孩有著深深的同情。
“陸澤,那在你看來,這件事情最終的走向會是什麼樣子?”
眾人都把目光放在了陸澤身上。
這個家夥平時的時候看桉子就是一看一個準,那些所裡的老警官們都羨慕高所收了個好徒弟,今天陸澤還跟著高所一塊出了警,這家夥的心裡估計已經有了一點兒譜。
陸澤聞言,微微歎氣。
“我估計大概率是賠錢了事,和解的可能性居多。”
“和解?!”
夏潔跟李大為異口同聲的說道。
楊樹這時候的眉頭緊緊皺起:“按理說,這個店主用那種方式曝光小女孩,不管小女孩有沒有付錢,這肯定損害了她的肖像權跟名譽權,文具店老板娘的行徑涉嫌侮辱罪和誹謗罪,而且很明顯造成了嚴重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