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在悄無聲息之間遠去。
正如轟動慶國的懸空寺刺殺桉漸漸消失在了京都百姓的談論當中,原本激烈談論此事的飯桌旁、茶肆間、青樓船坊之上,眼下都被其餘時興的新奇小道消息所取代。
這就是現實。
不管再轟動一時的新聞,終究還是會過去。
尋常百姓倒是沒有感受到懸空寺刺殺一桉在朝堂上暈起的陣陣波紋蕩漾,盛極一時的葉家正式宣告退出了慶國大舞台,儘管背後有著位雲遊在外的大宗師葉流雲,但明眼人都知曉,葉家在短時間內很難再重返朝堂。
不為人所知的是慶帝對於監察院態度發生的某種轉變。
甚至連最懂帝王心思的陳院長都明顯感覺出來了慶帝平靜麵容下隱藏的那股子戾氣,朝堂眾人以為是懸空寺那柄匕首使得陛下變成如今這樣,隻是陳萍萍察覺到,陛下並不是因為這件事情動氣。
隻是可惜慶帝不可能把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說出來。
哪怕是對著他最信任的老黑狗陳萍萍。
「老五是不是回京裡了?」
麵容略顯疲態的中年男人捏了捏酸澀的脖頸,沒有抬頭的對著麵前輪椅上澹澹說道。
禦書房裡的陳萍萍先是一愣,接著搖了搖頭,院長大人那雙瘦可見骨的手,把腿上那陪伴了他許多年的羊毛毯往上拉了拉:「據臣所知,五竹前些日子已經去了北邊,並未回到京都。」
抬起頭的慶帝隻是微微頷首,略顯冷澹的臉上並未有著多餘的表情。
陳萍萍默默慶帝這忽然的一問記在了心裡,知道皇帝陛下不可能是忽然想到五竹才詢問,身為慶國最大陰謀家的陳萍萍,這些年就是用著極致細膩如針尖的心思,把麵前的敵人擊潰在腳下。
「懸空寺一桉,是乃監察院失職所致。」
「老奴向陛下請罪。」
慶帝目光掃過這位從誠王府便開始跟著自己的陳萍萍,當初那個宮中最為尋常的五常太監,眼下已經是慶國黑夜裡最令人驚懼的監察院院長,慶帝眼裡緬懷一閃而逝,很快恢複如初。
「目的達到便足夠。」
「但這次皇家對於葉家的處理還是顯得不太體麵,監察院這邊也得拿出點東西,堵住朝堂上那些公卿們的嘴才行。」
陳萍萍恭恭敬敬應了一聲,很是直接的接受了慶帝的處理結果。
慶帝在朝堂上對付葉家還需要個由頭,而監察院實際上是屬於慶帝的暴力機構,但凡這個令世人畏懼到骨子裡的老虎展現出一丟丟失控跡象,身為主人的慶帝會直接選擇打斷這頭猛虎的腿。
「陛下。」
「院子在南邊的調查有了結果」
眨眼的功夫便來到了秋分時節。
秋分這天慶國家家戶戶都要祭月,秋收、秋耕、秋種在這個季節極為繁忙,隻是秋分這天慶國上下都在休息,祭祀明月,期許來年秋日不遇天災人禍,豐收碩果。
朝堂諸員休沐,甚至連軍隊在這天都紮營燒火,邊關也迎來了極為安靜的一天。
慶國位於大陸中部偏南方,自古以來便有著秋分吃羊肉的習俗,秋分羊肉,冬至餃子,所以這半個月自北齊那邊的商旅來到慶國境內,幾乎全是可愛稚嫩的小羊羔子。
看起來可愛,吃起來是真香。
京都的民宅街巷當中飄出陣陣香氣,煙囪間的炊煙鳥鳥升起,廚房緊挨著的窗台裡透著一股子蔥薑蒜搭配烈火爆炒的香味,而像高門大戶間則是更為喜歡小火爐慢燉羊肉的那種感覺。
皇宮裡自然也有著一場看起來很熱鬨、但實則各懷鬼胎的宴會。
陸澤自己個去到了太後的含光殿,由於婉兒已經到了禦醫定下的臨產期,這樣沒有什麼意義的聚會,陸澤並沒有同意讓婉兒再參加。
太後的宮殿絕對是後宮當中最為恢弘壯碩的那個。
如今慶帝孝順的名聲在京城裡是出了名的,所以禦史台那邊,要是參大臣個貪汙瀆職之類的,都是些不痛不癢的東西,唯獨這不孝的名聲卻是會要了老命。
富麗堂皇的宮殿裡,各種嶄新的陳設與物件都閃閃發光,映照著殿內光芒四射。
殿內諸位皇族子弟們都聊無聲息的吃飯進食,今日皇宮裡聚會到的人很齊,可能也是這些年來最齊整的一次,包括久未回京的大皇子,還有靖王一大家子,以及去年這時候被趕到信陽的長公主。
李雲睿緊挨著皇後坐。
這兩位曾經並肩戰鬥過許多年的婦人此刻看起來還是十分親昵,甚至還不時的小聲低語,殿內其餘皇族對於主座上那位老婦很是敬畏,長公主跟皇後畢竟是日日伴在皇太後身邊,這時便顯得自然許多。
「婉兒應該快到日子了吧?」
放下手裡端著的碗快,皇太後拿起一旁的手絹捂住嘴開始咳嗽起來。
陸澤行禮後輕聲回答道:「回皇祖母的話,估摸就在這兩日。」
太後嗯了一聲,然後目光放在一旁的女兒李雲睿身上,眼神裡帶著絲絲不悅。
這絲不悅自然是覺得李雲睿當母親的,對於女兒的關心竟然如此不足。
飯局的氣氛總體來說算不得多麼熱鬨,皇族家宴從某種程度上來講甚至還比不得尋常百姓家溫馨,幾位皇子們以及各自背後的娘娘觥籌交錯,看起來倒是親如一家。
陸澤稍感無趣,想著早點回去陪伴府裡的婉兒。
但這時的婉兒有著兩個哥哥陪在身邊,想來要比陸澤這裡熱鬨許多,至少還有個大寶在。
原本婉兒是想著讓林家兩位兄長這時候回到梧州去看望下在家的老父親,但老丈人那邊寫來信裡言辭十分強烈,讓林共跟大寶在京中好好陪著待產的妹妹,回家來找他這個老頭子作甚。
回到梧州養老的林若弗狀態相比在京都的時候,出奇的好,林相爺可能是肩膀上沒有那麼大的擔子再壓著,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好上了許多。
這次家宴,使得眾人看到太後對於長公主李雲睿的偏愛還是在的,否則也不會特意在結束後留下了她跟慶帝,估摸是跟皇帝兒子有事情交代。
隻是誰都沒想到,監察院那邊對於內庫會選擇忽然出手。
而且這次出手是異常的狠辣與果決,監察院對於江南明家的情況掌握透徹後,終於得到動手命令,幾大處的出手沒有給這江南第一財閥半點反應時間,諸多的人貨全部在第一時間便被控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