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閒遇刺的消息已經傳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
經曆過上次那捕風捉影的一係列流言事件以後,這位監察院的小範大人已經成為茶坊間、酒樓上討論的焦點人物。
不管哪個年代,人們的八卦心都是止不住的。
更何況這還是關於大慶朝皇族的八卦。
所以這次京郊外的刺殺很快便蓋過了朝廷上討論的諸多事宜,第二日的朝會甚至都因為這件極為敏感的刺殺事件陷入到了詭異的停滯,皇位上的慶帝隻是沉默著,不發一言。
據小道消息,昨日聽到消息以後的皇帝陛下,在禦書房裡摔碎了最愛的那盞青釉茶杯。
而靖王爺趁著夜裡入到宮裡,在禦書房裡待了許久才離開,臉色極為陰沉。
慶帝神情平靜。
所有人都能夠清晰感覺到,隱藏在這種沉默下的驚濤駭浪。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恐懼擔憂於天子的怒火,至少那些策劃實施了京郊刺殺的人,還有在暗中給予了便利的心懷鬼胎之人,顯然都已經提前做好了應對這種局麵的準備。
隻是唯一令人感到意外的是,範閒遭遇這種刺殺局麵,竟然還活了下來。
京都裡許多人都在猜測,究竟是哪方勢力發了瘋,敢動用軍中力量對範閒出手,跟這次刺殺比起來,之前牛欄街的刺殺就如同小打小鬨一樣。
大部分人把目光放在了長公主李雲睿的身上。
整個慶國似乎也隻有這個骨子裡彌漫著瘋狂基因的女人,才敢在這種時候貿然出手,李雲睿跟當年那位葉輕眉之間的事情,京城裡也有不少人知曉當初的辛秘之事。
「當然不是本宮做的。」
「雖然本宮也很想看見範家那個小家夥死翹翹。」
李雲睿百無聊賴的半躺在軟榻之上,這裡是二皇子的王府,但這位長公主殿下卻如同王府裡的主人一樣,絲毫不見外,雙眼微微眯起,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子慵懶之意。
二皇子李承澤坐在下手方的位置上,不發一言。
似乎知曉二皇子此刻正在想什麼,李雲睿看了他一眼,微笑說道:「本宮怎麼可能用這般公然行刺的手段,對付範閒,自然有的是法子。」
「但這樣的方式,其實也挺不錯直接、果決、凶狠,不留半點餘地。」
李雲睿的臉上綻放出奪目的笑容。
二皇子眉頭微微皺起。
原本他也以為是長公主所為,在皇宮裡長大的二皇子對於當年的事情,也從他母妃那邊知曉了不少,整個京都估計隻有長公主有膽量、有實力、不懼怕皇帝陛下事後清算。
但卻沒想到李雲睿直接否定。
二皇子默默點了點頭,隻是心頭環繞著的那抹疑惑卻越來越重,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那究竟是何人動的手?難不成真是軍中某位大人物?陳院長也跟著發瘋了嗎?」
李雲睿略帶嘲諷似的望向二皇子:「陛下盛怒,所以很快便查清楚了那批軍中物件的由來,編號戍字弩四三九至四九九,隸屬於葉家所控,這批軍備是在去往定州的路上拐到了那出事的京郊峽穀當中。」
「這燙手的玩意兒,是你那位媳婦娘家的東西。」
二皇子直接搖了搖頭:「不可能跟葉家有關係,整整七十架小型軍弩,哪怕是葉家尚在京城擔任京都守備的時候都不敢搞這麼大的動作,更何況如今的葉家因為種種事端,手裡權力早大不如前,怎麼可能瞞過守備軍跟監察院的眼睛。」
長公主澹澹的笑了笑:「在慶國,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陛下心裡的怒火是必須要發泄出去,而葉家現在被堵在了這個出氣口,要不然
找到真正的幕後黑手,要不然就把這口大黑鍋再給背下去。」
二皇子瞬間沉默下來。
當初那漏洞極多的懸空寺刺殺直到今日都還沒個令人信服的桉宗出來,那時候便是葉家背的黑鍋,而眼下哪怕葉家已經被趕到了定州,竟然又從天而降了更大的一口能夠砸死人的黑鍋。
這找誰說理去啊!
二皇子隻能選擇儘可能的去幫襯同為「一家人」的葉家。
儘管葉家權勢不如當初那般鼎盛,但在軍中還是有著相當的實力,二皇子自然不願意這親家因為範閒的事情遭遇到無妄之災,畢竟將來的大事,還需要葉家。
「請姑母保下葉家。」
二皇子語氣極為誠懇。
李雲睿卻是搖了搖頭:「這次事情觸及到了陛下的底線,我了解這位皇帝哥哥的脾氣,如果最後真的找不到是誰出的手,他會令朝堂上的所有人都不痛快。」
「姑母到底是誰動的手,朝廷眾人都極為疑惑,但想必姑母心裡有了答桉。」
李承澤迫切想要知道,京都這灘子渾水下麵究竟隱藏了多少老王八。
這一刻的他竟然有了佩服起來還未回到京都的陸澤,這位東宮太子拐到大東山去遊玩的事情並不算什麼秘密,李承澤隱約能夠從東宮身上看見一種名為「底氣」的東西。
李雲睿的眼神裡散發著不一樣的光彩。
正如二皇子所言,長公主的確看出來了不少東西。
拋開李雲睿身上固有的、難以改變的那些缺點,她還是整個京都裡麵對於政局判斷最為敏銳的那個人,各方勢力編織起來密密麻麻的羅網,這個女人能夠抽絲剝繭,看見許多常人難以看見的東西。
「隻需要確定一點事情。」
「刺殺範閒不是我們這邊做的,太子那裡同樣不會做這種事情。」
「那所有事情都變得明朗起來,刺殺範閒跟黨爭無關,跟那個至高無上的皇位無關。」
「所以這次刺殺便不是因為某種利益,而是單純的私仇。」
聽著李雲睿的話,二皇子不斷品味其中的深意:「私仇」
「範閒能夠引得軍中大人物對他動手,跟他本人沒有什麼關係,因為監察院與軍方其實一貫交好,那麼就是跟他身邊人有關係身邊關係葉?」
二皇子滿臉驚駭,很快相通了其中關鍵所在。
此葉,非彼葉。
李雲睿的聲音再度響起。
「軍方那位為什麼要因為當年那個女人對範閒動手?因為他知道,範閒以後如果真的上了位,哪怕是成為了監察院院長,會因為那個女人,做出許多事情來。」
「而這樣的事情,是軍中大人物並不想要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