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武帝城外青竹環繞的那處竹筏小樓。
有位名叫黃三甲的老人此時正在竹筏之上盤腿小酌清酒,在黃龍士身邊還有位臉色不露笑的年輕女子頭戴向日葵,竹林當中有頭黑白純粹的貔貅坐在林間啃食著並不算新鮮的竹子,一老一女一貔貅勾織出一副極為古怪但又很自然的奇異畫麵。
許多年未曾飲酒的老人,今日竟破天荒小酌了兩杯,實屬罕見。
被譽為知曉古今千年事的黃龍士,抬眼望著那道自西方而歸的洶湧氣機回到東海武帝城,王仙芝這記無理收官手,可以說將鐵門關那處戰場給徹底的掀翻開來,難怪那日的陸澤並未選擇應下他黃三甲的那道人情,原來是早早便找好了這天下最大的助力。
而未曾親眼見證鐵門關互相廝殺之盛況,號稱春秋翻書人的老人心裡竟覺得有幾分遺憾。
他再度將杯中清酒飲儘,抬眼望著在旁邊那悶悶不樂的閨女,黃三甲呢喃自語起來。
「閨女啊,你老爹我這次算是錯過了春秋之後最精彩的一幕大戲,王仙芝、鄧太阿、曹長卿都參與其中的大戲,但沒辦法,京城裡麵那位半寸舌給老爹我來了信,當初我害得元本溪斷了半截舌頭,現在也不忍再去坑他一回,於是也就答應了下來。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老爹我想要看看,鐵門關那場局究竟會發展到什麼樣子。」
「我曾想過陳芝豹一並斬龍蟒,甚至還想過徐鳳年活著回到北涼,陳芝豹入西蜀。」
「但卻沒想到,趙楷可以將那二人一並斬掉。」
端起空酒杯的老人雖歎了口氣,但那雙眼睛卻顯得尤為明亮:「這個小家夥氣運最盛,但所謂氣運最是能夠遮蔽當事人雙眼的東西,關鍵時候相信這玩意,可是要死人的。趙楷這離陽私生子竟懂得這個道理,沒有去倚靠自身氣運,甚至連伴隨他出京都入西域的六珠菩薩都不相信,卻將收官手放在了武帝城王仙芝身上,直到現在,老爹我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說動的王仙芝。」
「但,這才有點意思。」
「下棋之人僅落先手棋子,便能夠知曉後麵收官如何,那多沒勁。」
老人眯著雙眼淺嘗輒止杯中餘味,似乎在細細回味鐵門關之上雙方各自的精彩博弈,良久以後的黃三甲才緩緩睜開雙眼,漬漬乍舌:「趙楷這局算是贏下,但是後麵能否坐蜀地望太安,還是得看他的造化,這番大戲落幕之後,未來的中原大陸隻會變得更加動蕩。」
「群龍無首的北涼、希冀複國的曹長卿、有北上之誌的燕敕王趙炳、妄圖再開功業成為離陽第二位異姓王的顧劍棠當然,還包括如今已經小有氣勢的趙楷,勉強算是跳出棋盤,成為了能夠在天下大局裡的對弈之人。」
「可惜啊,你老爹我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那英雄與梟雄並起的時代。」
竹林裡的黑白大貔貅這時已搖晃著屁股,屁顛屁顛的來到向日葵少女身邊阿諛奉承討好,但不料少女那凶猛無比的一記手刀直接將貔貅戳出去十丈距離,引得後者很是人性化的捂著胸口,哀嚎叫痛。
黃三甲見狀,隻感頭疼。
整個天下能夠讓他黃龍士感覺無可奈何的人,也隻有這個不是親生、勝似親生的寶貝女兒。
女兒的名字很容易記住。
賈佳嘉。
諧音便是黃三甲。
「閨女啊,不是老爹不讓你去那鐵門關。」
「而是趙楷身邊那位來曆不明的蒙眼男人乃是世間最為絕頂的刺客,你如今的掩氣埋伏刺殺功底雖已小成,半點不必北莽蛛網裡頭的提杆要差,可對上那位鐵釺男人,絕對是十死無生的局麵。」
「難道你就忍心老爹這麼大年紀,白發人送黑發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