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很快均沉默了下去。
哪怕是納蘭右慈都沒有想到這日的陸澤竟絲毫不給他們留半點臉麵。
在中年文士身後,十名婢女最前列的兩位,名叫酆兒跟都兒,二者主修劍道,此刻主人受辱,二女雖低著頭,但身上不自覺間已有劍氣悄然泄露而出。
陸澤抬起頭來,望了那兩位劍道修為儼然已經小成的婢女一眼,兩者齊刷刷的朝著後方石壁之上裹挾而去,納蘭右慈麵色依舊平和,沒有去看身後那兩名口吐鮮血的婢女:“她們二人衝突了蜀王殿下,是應該受些罰。”
燕敕王趙炳望著絲毫沒有下馬意思的陸澤,跟著說道:“小侄叫我一聲王叔,總不至於一直都在馬上待著吧?莫不是喜愛這純白良駒?對於這馬啊,王叔可要比你要熟悉的多。”
陸澤忽然笑了起來,笑容很是燦爛。
“王叔啊,小侄當初聽過一個故事,想與你講講。”
“這故事說的那北莽女帝以及北莽慕容皇族,當年慕容女皇登基之前,整個北莽王庭亂成一團,親者為仇愛人相殺,便是為了那空懸的北莽皇位,最終慕容女帝上位,北莽十大氏族被屠滅八個。”
“後來那些人才知道,這出戲原來是慕容女帝編織出來的。”
“當局者明知是戲,卻下不來台,旁觀者心中暗笑,又盼著登場。”
陸澤抬起頭,望向隘口之上的兩側高聳山峰,上麵似乎有著黑影人頭攢動,他不屑一笑:“本王我可沒有在那麼多人腳底下喝茶的習慣,一路上隨著車駕出蜀地的那些趙勾探子,看起來都應該去死才是,都是元本溪養的廢物。”
說完之後,轉身離開。
白馬之上的陸澤腳未曾落地,算是給今日這場所謂的茶會劃上了條休止符。
“今日,本王算是違反了離陽藩王律例,來到了這蜀州邊境,卻沒想到那位小侄子的脾氣如此之大,連下馬都不下,絲毫不給我這個王叔麵子,納蘭啊,咱倆非要來看他一眼,究竟值不值得?”
燕敕王趙炳望著陸澤離去的背影,臉色陰沉下來。
在隘口兩側山峰之上隱藏著的那些人,均是陪同一塊來到此地的燕敕道兵士,按照納蘭的書法,這些人便是他們此趟之行需要付出的代價,足足七百五十名入了軍碟的將士要被卸下甲胄發配邊疆,為首的那十八名旗官甚至要被斬首。
相較而言,那兩名因為心思不定而被蜀王重傷的婢女運道還算可以。
納蘭右慈輕輕歎了口氣,吩咐身旁婢女去將那兩位劍道修為徹底廢掉了的酆兒都兒攙扶起來,年輕蜀王的狠辣在麵對著同是趙姓人的燕敕王之時並未收斂,這次試探的結果雖在他之前的預想當中,卻沒有想到後者是絲毫不顧及所謂的同宗之情。
“當然值得。”
“哪怕是讓那七百多人都梟首示眾也值得,因為隻有看透一個人的心,才能夠徹底擊垮他。”
“我不怕那自幼聰穎、在太安城皇後娘娘身邊長大的趙篆登上皇位,因為那個小子這輩子也走不出如今皇帝以及皇後帶給他的禁錮圈子,更彆提去觸及到先帝的神武。”
“我怕的恰恰就是趙楷這種,從泥路子當中走出來的皇子。”
納蘭右慈再飲下一杯熱茶,隻覺得其中滋味隻剩苦澀。
那壺價值斐然的紫砂黑漆描金彩繪方壺,很是乾脆的被中年儒士摔碎在了身邊的石壁之上,隻能聽見其在呢喃自語著:“玉碎?瓦全?倒是不如全碎個乾乾淨淨的好!”
僅僅在隘口停留片刻的功夫,這聲勢算不得浩蕩的車隊自西蜀境內而出,繼續朝著那東北方向所在的太安城駛去。
陸澤這趟回京的排場甚至都比不上那次持銀瓶走西域,但這趟看似樸素的回京卻有著更加深重的影響,燕敕王趙炳以及納蘭右慈的出現隻是大幕開啟之前的前章序幕。
從在途徑各州之時,諸經略使以及離陽各地藩王均出城迎接送往便能夠知曉,離陽王朝年輕的六殿下,儼然成為了真正能夠決定天下走勢的人物。
藩王與儲君之間不過是一線之隔,但卻劃開了兩個不同的世界。
正如在路過青州之時,那位手撚佛珠喜好誦佛經的靖安王趙衡,在襄樊城外再度見到陸澤之時,臉上依舊掛著那熟悉的虛偽笑容,但這位王叔心中湧現而出的憤恨跟嫉妒卻再難以控製,隻是可惜靖安王絲毫不敢有半分逾矩的舉動。
趙勾早早便為新儲回京搭好了道路。
據說是帝師元本溪親自下場,所有藏匿於離陽暗中的趙勾碟子宛如無聲的蝴蝶一般,鋪就在了從西蜀錦官城到離陽帝都太安城之間的道路,保護的職責隻是一方麵,如今天下誰都知曉這位蜀王殿下是個足以登上天下武評十人的存在。
這些趙勾探子更多的是為了探究那些實權在手的經略使以及各地藩王們的態度。
皇帝趙淳哪怕沒有先帝那般英明神武,但也絕對是一代明君,在他真正下定決定立下儲君人選的那一刻起,便已開始準備為太子將來登基鋪就好道路,在立儲之前可以萬般猶豫,哪怕遲上幾年懸置東宮也無妨,可若是真的定下人選之後再去猶豫,那才會真正的動搖離陽朝根基。
燕敕王以及納蘭右慈那邊,早早便準備好了替死的鬼。
陸澤並未在襄樊城過多停留,相較於那位權柄在身的燕敕王,陸澤對於這位吃齋禮佛的靖安王更是沒有什麼好感,多看一眼都感覺快要爆炸。
車隊繼續行駛到一片蘆葦蕩的時候,又有通報傳來。
陸澤神情古怪。
“靖安王妃裴南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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