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桉在宛城長大,雪對他來說,隻在童年時期有著某種吸引力。
看久了,也不覺得多麼好看。
但今天還是駐足良久。
他在看許桃烏黑的發上落了幾片雪。
小姑娘穿鵝黃色的羽絨服,從後頭看比秦煜亭大不了多少歲,難怪私底下秦煜亭偷偷叫她桃子姐姐。
才十九歲,比他小八歲。
秦桉想起那晚車裡,隱晦的拒絕,眼裡溫度驟降,在許桃轉身的時候,淡淡瞥了她一眼,邁開長腿冷漠離開。
許桃覺得脖子冷氣直灌,數日來頭回見到秦桉,總覺得對方眼神如霜雪一樣帶著冰碴。
她趕緊帶著秦煜亭回了前廳。
鐘易準備了熱茶,看這一大一小凍成兩顆紅蘋果,還要拉著他去堆雪人,不由有些無奈。
“待久了怕你們感冒,鬨起來晚上該不舒服了,等用完晚飯,我再找人帶你們堆雪人去。”
秦煜亭微微失望,嘟著嘴不高興,但家裡規矩,到了飯點兒得吃飯,他不敢違背。
許桃更是不會提要求,而且她現在非常想離開。
叫住鐘易,許桃猶豫再三還是問道:“外麵路很難走嗎?鐘叔叔,我看秦先生回來了,我再留宿,是不是不太方便?”
鐘易心道,若不是二少爺開口,他也不敢私自讓客人留宿啊。
“許老師放心便是,特殊情況特殊對待,您現在走,回去不定幾點了,雪天開車太危險。”
許桃隻好點點頭,乖乖坐在沙發上,又重新恢複了安靜的模樣。
她覺得秦家規矩很多,不會怠慢客人,也許是家族淵源,而且秦老爺子是位領導,也做不出讓她大雪天大晚上的,一個人回學校。
那就好好待著吧。
等了一小會兒,鐘易就請他們過去吃飯。
秦桉也換了身淡色休閒裝,竟然沒穿外套,就這麼從後院過來,臉也不見紅,仿佛外麵的溫度影響不到他。
但走近了,許桃還是感到一陣寒氣。
她特意坐到秦煜亭旁邊,眼觀鼻鼻觀心,等著秦桉先動筷子。
今天家裡人不多,廚房隻做了四菜一湯,許桃迅速掠了一眼,微微張嘴,竟然有兩道蘇幫菜。
響油鱔絲,蟹粉獅子頭。
她在桐城老家的時候,也隻去飯店吃過。
這該不會是照顧她這個“客人”,臨時改了菜譜吧?
許桃不敢多想,秦家看起來遵循食不言寢不語,連秦煜亭都一句話也不說。
秦桉用餐更是優雅,配他這張臉,和秦家古色古香的中式風格,許桃還以為自己見到了某位世家貴公子。
小老百姓惶恐,許桃暗搓搓想著,還好今天人不多,不然麵對那位領導,可能會忘記怎麼用筷子。
秦桉沒什麼胃口,吃了沒多少就往後一靠,看許桃像個鬆鼠似的,臉頰一鼓一鼓。
隻挑臉前的菜夾。
其實家裡規矩沒這麼多,也沒那麼多講究。
老爺子秦少雄將門出身,家裡父輩兄長都是武將,位高權重但沒這麼多禮儀上的堅持。
早年喪妻,後來調到宛城後,秦少雄才娶了江家獨女江蘭。
江家才是規矩冗雜的世家出身,傳了九代,不缺錢,但隻和政界聯姻。
秦桉接手的,就是江家產業。
龐大的商業帝國和底蘊傳承。
秦桉怕她拘著,突然出聲:“宛城的廚子,手藝比著許老師老家怎麼樣?”
許桃果真驚了一下,險些嗆到,小臉憋紅了才把咳意壓下去。
“挺好的,比我們那好吃。”她擱了筷子,乖乖回答。
這話沒有刻意誇讚,秦家廚師手藝真的很不錯。
秦桉笑笑,推了自己麵前的菜過去:“那是不喜歡我們宛城的菜係?許老師一口都沒動。”
“官燒目魚,宛城名菜。”
許桃都叫不上名來,道謝後拿起筷子夾了一條金黃色的魚條,咬了一小口,外皮酥脆,魚肉鮮嫩爽滑,也沒什麼刺。
好好吃,許桃在心裡雀躍了一下,但表麵上很矜持,覺得自己沒失禮。
秦桉唇邊的笑意往下壓了壓,小姑娘以為掩飾很好,卻不知道早已露餡。
眼裡的光藏不住。
年級不大,到底還是個藏不住心思的孩子。
“許老師是客人,慢慢吃,家裡沒這麼多規矩。”秦桉站起來,繞過屏風去了客廳。
他一走,許桃輕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