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不免猜測,陛下是因為這場雨,要告訴群臣,他饒恕了景皇孫此前的大逆不道之過?
至於欺君?
當祥瑞真的成祥瑞,當……天也站在景皇孫那邊時,便無欺君!
可為何讓景皇孫去安撫民眾。
僅僅是因為景皇孫敬獻祥瑞,祈雨成功,可以化解此次長安的危機,順便讓其收攬民心嗎?
不!
不會這麼簡單!
霍光深知天威難測,能讓他們簡單猜到的,就不是真正的天意。
當今天子的確有容人之量,但對犯上之徒,卻也有自己的心思……
正當霍光沉思之際。
卻見劉徹忽然再道:
“太子擅動刀兵,致使京城大禍,此罪難贖!”
“他不是要見朕嗎?此次景皇孫安撫百姓之後,讓這孽子,儘快來建章宮!”
“朕在這裡……等著他!”
“偌!”
眾臣回應的同時,也心中一凜。
知道當下最為關鍵,幾乎決定著大漢未來國祚命脈的一刻,就要來臨!
他們各有心思,同時也思考到了各方皇子。
自從在征和元年,公孫父子陷入巫蠱被誅之後,有心者早就蠢蠢欲動起來。
畢竟,當今天子已經老了,對於那個屢次開始駁斥他為政舉措的太子,早就心懷不滿。
子不類父,可以是一句輕飄飄的玩笑話。
但同時,也可以是一句……決定國祚傳承的定語!
因為你不像我,所以你繼承不了我的皇位。
想到這裡,眾人隻感覺這心頭,怎麼真就如同這覆蓋而來的滾滾烏雲一樣……
區彆隻是,現在的雷霆隱而未發!
大漢雖然乾旱日久,需要一場大雨,但太大的雨,卻也有洪流災禍之患!
這場天威,又要延續到幾時?
眾臣想到這兒,隻感覺前路越發迷茫,路旁野獸橫行,狐媚作伴,走錯一步,就是萬劫不複的深淵。
而要穩穩的度過這個深淵,得找到在前麵探路的——
讓那位太子,放下刀兵,來到這裡!
……
神明台。
劉靖站在雨幕之中,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將自己洗滌在這場“暴雨”之下,同時,也安靜的看著麵前的銅碗。
銅碗裡麵的雲表之露,不知何時,已經落滿。
劉靖伸出手掌,從其中捧起一些,然後飲入口中解渴……
他忽然想起,自己當初一路來到上林苑,所看到的那些人,是不是能因為這場雨多活一些。
“希望下得多一點兒吧。”
劉靖從高空俯瞰,雨聲入耳,雨幕重重,看不見人間悲喜。
“果然還是太高了。”
劉靖轉身離開。
讓他下去的消息剛才就傳來了,隻是感受著難得的涼爽,他享受了一會兒而已。
在即將下去的一刻。
劉靖忽然轉身,再度看向那捧銅的仙人,其目光堅定。
像是真的在對所謂的天神,也像是對此前站在這裡的自己,更是對這大漢天下說道:
“甘霖已降,等我還願!”
……
從一百多丈到距離地麵一寸,劉靖花了三天多的時間。
等到踏到地麵的時候,劉靖才真正感受到了什麼是腳踏實地。
不過,他沒有感受太多時間,換了一身衣服,吃喝了點食物,然後就立刻穿上蓑衣。
朝著長安城趕去!
“駕!”
汗血寶馬呼嘯而過,激起浪花一路。
……
長安城內。
百姓漸漸的從歡呼中回過神來。
大雨依舊磅礴,似乎徹底洗刷了方才那種燥熱到幾乎要立刻開戰的態勢。
隻是,隨著時間流逝。
這種被壓抑的戰火,卻隱約有再度爆發的跡象。
被放出來的囚徒,披甲作戰的士卒,太子身邊的輔佐近臣,包括此次主導兵權,手握聖旨的丞相……
囚徒需要此戰回歸自由。
而長安戰功難尋,將士們需要此戰,獲得戰功!
傻子都能看出來,如今勝負局麵已分,等到太子罪責落實,他們隻要將太子身邊的一些關鍵人物殺掉,就能獲得足以“封侯”的戰功!
而對於某些人而言……
封侯的戰功顯然已經不需要,大漢未來的皇位,此次就是轉折點!
“太子!抬頭看看,你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放下刀兵?”
宗正劉長樂也很快發現了不對勁,他察覺到了趕來的長水校尉,胡騎校尉的磨刀霍霍,也感覺到了丞相劉屈氂的躍躍欲試。
此刻他隻能繼續派遣劉敢去傳話。
“宗正,何苦如此著急,你已經仁至義儘,但咱們這位太子若是不尊聖意,本相也沒辦……”
劉屈氂顯然已經等不及了,正準備說完這句話就行動。
但突然間,他話音戛然而止,遠處馬蹄聲飛快。
同時,還伴隨著尖利的聲音,傳蕩四方。
“景皇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