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忠沒有正麵回答陳洪。他意味深長的說:“咱們是皇上的人,陸都督和嚴閣老亦是皇上的人。”
高忠說的是事實。
大明近三朝中,弘治朝是文官的天下。
正德、嘉靖兩朝的曆史則是皇帝與文官的鬥爭史。
正德帝自不必說,為了從文官手中奪回權力,搭上了一條命。
嘉靖帝從入宮繼位那天開始,便與文官水火不容。一個大禮儀事件就持續了四年。
後來嘉靖帝找到了對付文官集團的門道。為製衡文官集團,他重用宦官、家臣。
嚴嵩與陸炳都是嘉靖帝的家臣。積極維護皇帝的利益。
徐階則是外臣,代表著文官集團的利益。
陳洪笑道:“高公公說話總是這樣雲山霧罩。”
孟衝半陰不陽的說:“彆忘了,夏言、朱紈、盧鏜都是嚴閣老和陸都督當年聯手整垮的。咱們黑山會要救盧鏜,豈不要得罪嚴、陸?”
高忠卻道:“今時不同往日。諸位都曉得,兩日前皇上對嚴閣老說了一句隱語‘三萬裡河東入海’。”
呂芳道:“我們已經揣摩過這句話。皇上有廢海禁的意思。”
嘉靖帝想廢除海禁已不是一年兩年。他是一個聰明透頂的皇帝。怎能不知開放海上貿易對大明的益處?
奈何朝中大批文官靠著庇護走私、參與走私賺得盆滿缽滿。
其中獲利最多的便是大賢相徐階。
沒了海禁就沒了走私。沒了走私,朝中的“道德君子”們就沒了聚寶盆。
故而清流文官這些年一直高舉祖製的大旗,反對開海。
嘉靖帝對嚴嵩說“三萬裡河東入海”,那是皇帝無奈的歎息。暗示開放海禁有“三萬裡”的路途那樣遠。
高忠道:“咱們能揣摩到上意,嚴閣老同樣能!若要開放海禁,搞海上貿易,必備的條件是肅清東南倭患,打通東南海路。”
呂芳接話:“肅清倭患需要能打的名將坐鎮東南。”
高忠頷首:“沒錯。故而嚴閣老準備放盧鏜一馬。諸位都曉得,自盧鏜進了刑部大牢,三年來沒有任何音訊傳出。”
黃錦道:“誰人不知刑部是嚴黨的地盤。嚴黨的敵人在刑部的大牢,怎麼可能傳得出消息?”
高忠道:“可是昨日,嚴黨的刑部郎中羅龍文卻來我府上,代盧鏜給我傳話。”
陳洪眉頭一挑:“哦?什麼話?”
高忠答:“羅龍文告訴我,當年盧鏜因殺良冒功、侵吞軍餉的罪名入獄。嚴黨對盧鏜動手前,他知自己即將身陷囹圄,故送了我一條細犬,把洗脫冤屈的證據藏在了那條細犬身上。”
馮保畢竟年輕,他滿腹疑惑:“既然當時盧鏜有證據,他為何不在三法司會審時拿出來?反而要送給高公公您,等到如今才告知?”
高忠道:“因為盧鏜是個明白人,嚴黨想讓他入獄,即便拿出一萬份證據也無用。等嚴黨又或者說皇上要用他的那一天,隻要拿出證據,走個過場,他便能安然出獄。”
陳洪驚訝:“這麼說,嚴黨那邊表態了?他們準備放過盧鏜?”
高忠點頭:“沒錯。明日會有一名嚴黨禦史到刑部為盧鏜喊冤。我把那份證據遞交給刑部,刑部三位堂官走個過場,遞個奏疏,皇上準了便能還盧鏜清白。”
黃錦是個厚道人:“高公公,直說吧,需要我們這些人做什麼?盧鏜這樣的忠臣良將,咱們不幫誰幫?”
高忠道:“刑部三堂官的奏疏,要經通政司遞給皇上。通政司是徐閣老的人把持著。為防他們從中作梗,阻撓開海。咱們得借服侍皇上的便利,直接轉遞奏疏。”
呂芳道:“這簡單,錦兒,明後兩日是你在永壽宮當值。奏疏你代刑部的堂官們遞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