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細犬掖烏龍的事,黑山會今夜密會,嚴世蕃也跟嚴嵩打了招呼。
徐黨今夜亦因此事密會。
內閣次輔徐階府邸書房。徐黨的四位徐黨核心依次而坐。
坐首座的自然是徐階。
第二位是大理寺卿趙貞吉,徐階的學生。
第三位是太常寺卿高拱。
第四位是右春坊右渝德兼國子監司業張居正,他亦是徐階的學生。
這四人皆是儲君裕王信任的身邊人。
高拱是個炮筒子脾氣,說話直來直去。
高拱怒道:“趙貞吉,誰讓你們大理寺的人去阻撓高忠救盧鏜的?盧鏜是忠臣,裕王的從臣卻去害忠臣?你置裕王殿下於何地?”
張居正道:“此事孟靜兄(趙貞吉字)做得的確欠妥。”
高拱怒道:“豈止是欠妥!簡直就是在為一己私利,置東南百姓於不顧!你這是在阻撓抗倭大業!”
徐階不動聲色的對趙貞吉說:“解釋。”
趙貞吉起身,跪倒在徐階麵前:“老師。咱們底下有些人的確被利益蒙了心,抵觸抗倭,抵觸開海。但請老師相信,我趙貞吉絕不是那樣的人。”
高拱冷笑一聲:“嗬,你不是那樣的人,淨乾那樣的事。”
趙貞吉沒有接高拱的話,而是繼續解釋:“盧鏜是良將。學生怎會害他?解救良將的是好人。今夜閹黨竟和嚴黨勾結,想當這個好人!可笑!當初盧鏜就是被嚴黨弄進大獄的!”
張居正聰明絕頂。他立馬會意:“明白了。孟靜兄派大理寺左寺的殺手去殺高忠的人,搶奪盧鏜翻案的證據。是為了把證據握在咱們手中,由咱們出麵救盧鏜,當這個好人。”
趙貞吉感慨:“知我者,叔大也(張居正字)。好人應咱們來當。而非嚴黨和閹黨。”
高拱陰陽怪氣:“嗬,明白了。本來你想當好人露臉,結果成了壞人把屁股露出來了!二十多名精乾的手下,就這樣不明不白死在了髫髻山中。”
趙貞吉連忙道:“不是不明不白。敢一次殺二十多個大理寺的人,唯有嚴黨的督捕司有這膽量和狠心。”
高拱不依不饒:“這隻是你的一廂情願!你派去辦事的那些人若拿到證據,不會交到你手裡,而會銷毀之。他們那群人巴不得盧鏜永不出獄,倭患永不絕!他們才能從走私貿易上繼續牟取暴利。”
徐黨之中並不是人人都貪。高拱便是一個清官。又或者說他貪得不是金銀,而是權力。
張居正道:“老師。咱下麵那些人的確太不像話了。為了走私的暴利,連倭寇都敢勾結。”
張居正說話很有分寸,隻說“咱下麵那些人”。沒明說“您徐次輔的那些同族親戚、門生故舊”。
高拱道:“抗倭、開海利國利民。依我看,這回嚴黨和閹黨比咱下麵那些人更曉大義。”
徐黨也不是人人都抵製開海。高拱和張居正便支持這件事。隻不過高拱毫不避諱,公開支持。張居正則是背地裡支持。
徐階終於開口:“你們說的都對。告訴下麵的人,不該做的生意立即停下。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不違背法度就能賺錢的生意有千萬樁。”
他口中的“下麵”,明顯指的是東南。
徐階是頭老狐狸。他聽說嘉靖帝放出一條隱語“三萬裡河東入海”,立馬嗅到了強烈的政治信號。
徐階內心的態度是:看來皇上下了大決心,要肅清東南倭患。這些年我徐家在東南已經賺了不少錢,該適當收手了。我應跟皇上站在同一立場上,支持抗倭。
嗬,話又說回來,倭患也不是那麼好除的。至少年內,東南的走私生意還能繼續維持。
徐階站起身,望向窗外的明月:“這一遭,咱們比嚴黨、閹黨慢了一步啊。”
趙貞吉憤憤然:“嚴黨也太狠辣了些。二十多個人,一個活口都沒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