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巴赫行駛在街道上,雨絲貼著車身流淌,又在末尾被甩飛出去。
司機李叔猛地踩下刹車,停住車。
他果斷掏出手機,撥通一個電話:“喂,老爺。”
“老李啊,你把曉檣送回家了嗎?”電話裡是沉靜磁性的中年男聲,“這孩子被我們慣壞了,大晚上還要麻煩你加班,辛苦了。”
“老爺,這是我的職責,我給您打電話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李叔道。
“不是特彆重要的話就你自己看著辦吧,我還有一堆文件沒處理,”男人的聲音透著深深地疲憊,“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想要讓公司從零開始建立一條冶煉工業鏈,還是難得超乎想象啊。”
“老爺……”李叔欲言又止。
“老李,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的身體情況我自己心裡有數,我還能再撐幾年,隻采礦是不會有出路的,我必須為公司開辟出更高級的產業,如果我們能有自己的冶煉工業鏈,就不會隻能靠買礦掙錢了。”
“在為公司建立一條成熟的冶煉工業鏈,在為曉檣繼承我的職位掃平障礙前,我蘇建南是不會倒下的。”男人的語氣不重,卻有斬釘截鐵的堅定。
“不是啊老爺,我要說的是關於小姐的事,”李叔道,“梅女士不是請假了嗎,今天晚上小姐在路邊遇到了一個隻穿著內褲的男生,她說那是她的同學,就把他帶回家裡去了,說要收留他住一晚上……”
“什麼!!!”電話對麵的聲音陡然尖亢起來。
“小姐讓我不用管,但我覺得必須跟您說一下……”李叔道。
“你做得很對,馬上來公司接我!”蘇建南道,旋即他又馬上改口,“不,你快回家,去盯住他們兩個,我自己開車回去!”
“老爺,您有車停在公司裡嗎?”李叔擔心道。
“我……算了你來接我吧,要儘快!”蘇建南道。
電話對麵隱約傳來文件和保溫杯落地的聲音。
……
與此同時,蘇曉檣家。
“彆擦了,直接去洗個澡吧。”
蘇曉檣對著正在用紙巾擦頭發的路明非道。
“謝謝了。”路明非滿臉感激。
“等等,我去給你拿套換洗的衣服,”蘇曉檣打量著路明非,上下比劃著道,“你跟我爸身高應該差不多,他的衣服你也能穿,我去拿一套。”
在意外覺醒了“超能力”之後,路明非身上的變化除了多了些肌肉之外,就是他身高也有所增加,現在差不多已經接近一米八了。
蘇曉檣“蹬蹬蹬”地爬上樓梯,片刻之後又下來,拿著一件白襯衫和一條修身的西裝長褲,連著一個塑料盒扔給路明非。
“這是我爸年輕時的衣服,有點老氣,你湊和穿吧。”蘇曉檣道。
這話說得,路明非還敢嫌棄不成,當即接過,順勢摸到了那個塑料盒。
“這是什麼?”路明非好奇。
“是內褲!沒拆封過的!”蘇曉檣黑著臉。
“哦哦哦……”路明非見勢不妙,一溜煙跑進浴室。
“你給我出來!”蘇曉檣臉色驟變。
她愛乾淨,那是她的私人浴室。
“怎麼了?”路明非探出頭。
蘇曉檣想說什麼,最後又歎了口氣:“沒事。”
她總覺得讓路明非進自己的私人浴室這件事,說出來相當羞恥。
不如就當沒發生過,讓路明非正常洗澡,等他出來之後,明天把裡麵的東西全都換一遍也是一樣的。
蘇曉檣靠在沙發上玩了會手機,準備刷一下英語單詞。
門猛地被推開,響亮的聲音後是密集的腳步聲。
蘇曉檣回頭,滿臉驚訝:“爸?李叔?”
快步走進來兩個中年男人,為首的那個看起來高大儒雅,戴著一副框金絲眼鏡,雖然發際線已經很高了,但頭發依舊梳得一絲不苟,一點也不像個礦老板。
他身後跟著的就是李叔了。
“他在哪?”蘇建南金絲眼鏡下的眸子泛起一絲凶光。
隻要看到那個野小子,他馬上就讓老李把他扔出去,正好外麵雨大,讓他淋淋雨,清醒一下。
“什麼他在哪?”蘇曉檣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是指路明非?”
“路明非?”蘇建南也愣住了,“你們班失蹤的那個男生?”
“失蹤?”蘇曉檣眨眨眼。
“今天早上他家長在家長群裡發消息,說他們家一個叫路明非的男孩失蹤了,昨天早上出門,一直沒有回家,他們已經報警了,問其他家長有沒有線索。”
蘇建南掏出手機,給蘇曉檣看群裡的消息。
【路穀城:我家侄子路明非昨天白天出門,至今未歸,很有可能是遭遇壞人失蹤了,我們家長已經報警,如果群裡有哪位家長有我家侄子明非的消息,請告知我們和警察,感激不儘!抱拳/抱拳/】
“喏,就是這條消息,後麵他還發了好多次,不過我們也都無能為力,”蘇建南微微皺眉,“這個路明非是和家裡鬨矛盾了還是怎麼回事,他叔叔為了找他都快急瘋了,他卻還不回家?”“呃……這個可能不能怪他。”蘇曉檣替路明非辯解了一句。
蘇建南眼中凶光更盛。
“我見到他的時候,他說他失憶了,”蘇曉檣道,“他可能根本不知道他已經失蹤了一天。”
“失憶?這種扯淡的理由你也信?女兒我不記得你這麼好騙啊……”蘇建南皺眉。
為了避免自己的寶貝女兒被騙走,蘇建南可是從小就給她灌輸各種防騙知識。
“彆人要是這麼說我肯定不信,但路明非嘛……我覺得可以相信他一下。”蘇曉檣道。
“為什麼?”蘇建南問道。
蘇曉檣沉吟片刻——她也說不上來為什麼,隻是出於長久以來跟路明非的相處,下意識地做出推測,選擇了相信他。
“他現在在哪?”蘇建南又問。
“他在洗澡……”蘇曉檣止聲。
因為她突然想起來路明非是在她的私人浴室裡洗澡。
蘇建南額角青筋都蹦出來了——他在洗澡?
那你們下一步想乾嘛!
蘇曉檣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現在在他爸眼裡,路明非好像是個“離家出走,滿嘴謊話,還在他女兒的私人浴室裡洗澡,今晚要住在這裡的高中混混”。
糟了!路明非要完蛋!
蘇曉檣連忙想替路明非解釋一下,就聽到自己浴室的方向,傳來“哢啦”一聲擰動門把手的聲音。
蘇曉檣、蘇建南和李叔同時扭頭看過去。
一個高挑的男孩走出來,穿著修身的西裝長褲,雪白的襯衫解開一顆扣子,袖子挽到小臂一半,頭發半乾,幾乎全部背到腦後,隻在額前美人尖的地方垂下一縷劉海。
男孩漆黑的眸子掃過一圈,明明隻是個再普通的不過的動作,蘇建南卻恍惚間有種看見了一位位高權重的掌權者的錯覺。
不對,這不是錯覺。
這段時間為了給公司建立一條冶煉產業鏈,他四處尋找合作,甚至找到了日本規模最大的重工業集團——源氏重工。
源氏重工這段時間剛好換了新社長,新社長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身邊跟著一個年輕漂亮的乾練秘書。
很難想象如此年輕的人會成為日本最大重工業集團掌舵人,蘇建南去日本見他時甚至隻配得到五分鐘的見麵時間。
這場合作最終以失敗收場,那個麵容尚未徹底褪去稚嫩的年輕人在會桌上簡直就像是一把冷硬的武士刀,絲毫沒有日本人一貫的委婉含蓄,甚至不肯用正眼看他。
這把武士刀用三分鐘的時間把蘇建南提出的合作橫橫豎豎地刨開,點出其中所有對源氏重工不利的條件,然後再揮一刀表示拒絕合作。
蘇建南在第四分鐘的時候就敗退告辭了,但女秘書又建議他留下喝杯茶,因為說好的會議時間是五分鐘。
隻有在這個時候,蘇建南才覺得麵前這一男一女像是日本人,秉持著日本人一貫的死板。
見到路明非的一刻,蘇建南隻是和他對上了一眼,就仿佛又看到了當初那個名叫“源稚生”的青年,隻是他身上沒有那麼冷硬,反而是一種高不可攀的貴氣。
下一秒,眼前中國版“源稚生”眨了眨眼睛,一下子從高不可攀的貴公子變成了普通的高中生:“咦?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