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梔看著他氣喘籲籲的樣子,從桌上的茶壺中倒出一杯茶,往他那邊推了一下。
“緩一緩。”
他擺了擺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雲小姐,不用的。”
在這裡站了一會兒,李順也緩了過來,呼吸也沒那麼急促了。
他看雲梔,神情有些難辯。
“雲小姐,縣城那邊打起來了。”
果然。
雲梔輕敲著案桌,看李順的樣子,這一場怕是打的不小。
“嗯,繼續。”
像是想起了什麼,李順渾身抖了下,垂在身側的手也握緊了。
“前兩日,張地主家莊子裡的蔭戶還有附近租借田地的佃戶一起打上門了。”
張地主,是他們青平縣最大的一個地主,良田都有數畝,與縣令的關係向來很好。
名下有無數的蔭戶,租他家地的村民也有無數。
雲梔點點頭,示意他接著說。
“京城那邊傳回消息,他們去的男丁已經沒了,屍體也沒送回來,連撫恤金也沒有。”
說到這裡的時候,李順都還有些後怕,若不是跟著雲小姐來這裡,他和他父親之中也許也會有一個死在京城。
也會像那些佃戶一樣,逼的無路可走,殺上地主家。
距離參加這次徭役,才一年的時間啊,好好的人就這樣沒了,什麼時候沒的,因為什麼原因沒的,來報信的官差一句也沒說。
隻知道人沒了,在京沒了。
按正常的流程應該是將屍體送回來,並拿出撫恤金安撫家屬。
結果什麼都沒有,那能不讓人寒心嗎?
“這事又恰好碰上了這次的秋收,家中失去了一個男丁,根本忙不過來,賦稅又那麼高,有些人活不下去了,就聯合起來打上了張地主家。”
按理,蔭戶一般是不用服徭役和交稅收的,但這次修建的行宮工程浩大,那管你是不是蔭戶了,反正每家必須選一人出來參加。
所以此次,蔭戶和佃戶才會聯手攻上張家的。
雲梔停下敲擊的手,看向他,“所以…是輸了?”
這個結果也不做他想,結果隻會是輸。
他們除了有身力氣,什麼都沒有。
武器怕都是些農具,又沒有作戰的計劃,僅憑一腔熱血,哪能打贏護衛無數的張地主家。
他點了點頭,“對,輸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李順臉上滿是義憤填膺,“張地主為了警告其他人,竟然將這些屍體的頭顱掛在城牆了,我去看了一眼,已經快風乾了。”
如今的天氣,正是炎熱,掛在城牆上的頭顱自然風乾的快。
李順抬起頭,看向雲梔,眼眶都有些發紅,“雲小姐,這個世道怎麼了?”
他們隻是想活命,為什麼這麼難。
“上行下效,從根子那裡就爛了,還能指望這世道好到哪裡去。”
“好了,這些我都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李順點點頭,“嗯。”
走時,順帶將書房的門也帶上了。
在他走後,雲梔站起身來,走到窗戶的麵前,輕輕一推。
陽光一下就從這個縫隙透了進來,也在她身上打上了一層光影。
雲梔望向青平縣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