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窮其一生的努力,將匈奴人打怕了,卻並沒有將它打死。而隻要有一口氣在,匈奴人便如原上草一般,“春風吹又生”,所以很快地,恢複力量的他們再次向著南方的漢朝卷土重來。公元前0年,匈奴新單於即位,希望與大漢王朝重歸於好,並富有誠意地把過去拘留的中國使節,一並遣回長安。漢王朝接受其誠意,於是第二年,漢匈之間就恢複邦交,大漢派遣正使蘇武、副使張勝赴匈奴汗國報聘,以此獲取兩國之間的長期友好。然而,曆史上總會有一些棋子,會在關鍵時刻,影響到全局的虧贏勝敗,這個棋子就是張勝。張勝在到達匈奴帝國之後,與一起投降匈奴的漢人合謀,密謀乘匈奴單於外出打獵之機,殺掉匈奴的智囊衛律,然後劫持單於的母親,逃回大漢,立下不世奇功。雖然從個人角度出發,此計劃並不光彩,然而出於漢匈之間的利益,則顯示出了張勝為國的勇略。可惜,後來的一係列變故,張勝的如意算盤完全落空了。他完全低估了匈奴單於的警惕,在他到達匈奴之後,單於就對漢朝使者有所防範,所以他的所謂密謀,不久就被單於知曉了。結果單於大怒。一場流血殺戮下來,張勝見取勝無望,竟然恬不知恥地投降了匈奴,可見他雖然有報國之心,但其所作所為,不過是為了功名利祿。蘇武對此毫不知情,卻由於張勝的擅作主張而遭受魚池之殃,在匈奴的威逼利誘之下,蘇武毫不為其所動,堅決拒絕投降。匈奴一來敬佩蘇武這樣一個有骨氣的人,二來,則是不想和漢朝徹底地翻臉,所以沒有殺害他,而是把他放逐到冰天雪地的北海(貝加爾湖)。當時的漢朝居中央,以天朝上國自居,認為四周乃是蠻夷之地,漢使遭受如此奇恥大辱,是可忍孰不可忍,因此兩國重新以兵戎相見。而蘇武在這期間,一直在貝加爾湖之畔以牧羊維持生計,前後長達二十年之久。沒有親人、朋友的支持和慰藉,有的隻是冰天雪地的空曠無聲,匈奴也曾數次遣人前來勸降,但他始終拒絕投降。匈奴宣稱他早已死亡。曆史記載說,當初,蘇武被匈奴放逐到北海邊以後,得不到糧食供應,便挖掘野鼠,吃鼠洞中的草子。而符節上的毛都已經全部脫落,蘇武卻仍然把它緊緊抱在懷中,拿著它牧羊,從不毀棄。到李陵投降匈奴,蘇武已經在北海邊生活了十多年,匈奴知道李陵和蘇武在漢朝之時,都為侍中的官銜,而且也有一定的私交。李陵雖然知道蘇武沒死的消息,敬佩之餘,心生愧疚,不好意思去見他。後來單於大擺宴席,將蘇武和李陵都請到一起,無奈,李陵隻能勸降蘇武,蘇武一片赤誠之心,忠肝義膽、天地可鑒,李陵的勸解、匈奴單於的威逼利誘,自然難以起到一點作用。及至武帝駕崩,李陵將消息告訴蘇武,蘇武一連數月,每天早晚麵對南方號啕痛哭,甚至吐血。雖然他知曉,自己的兩個兄弟,先前已都因罪自殺;自己的母親也在不久之前不幸去世;甚至連自己的夫人也已經改嫁他人,隻剩下兩個妹妹、兩個女兒、一個兒子,不知道是否還尚在人世之間。但是,他同時也提醒自己,全靠漢室明達、武帝栽培,自己才得以身居高位,與列侯、將軍並列,且使其兄弟得以親近皇上,因此,一定要肝腦塗地,報答皇上的大恩。即使是斧鉞加身,湯鍋烹煮,也必當無怨無悔,自己為臣,侍奉君王,就如同兒子侍奉父親一般,兒子為父親而死,沒有遺憾。蘇武的一生,真的就會這樣終結嗎草原上的春秋一朝天子一朝臣,壺衍單於取代舊單於即位,準備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新單於剛剛繼位,不了解漢朝,於是常常害怕漢軍前來襲擊,謀士衛律為單於定計,要求與漢朝和親。其實,早在上任匈奴在世之時,衛律便產生了這個想法,特彆是他在勸降蘇武之時,蘇武曾對他言說道:“你身為人臣人子,卻背主背親,在匈奴這裡給人做奴隸。單於對你言聽計從,可是你卻教唆他殺害漢使,蓄意挑起匈、漢戰爭,真是其心可誅。此前,南越王、大宛王、朝鮮王都曾殺害漢使,但他們最後都被討平。如今,匈奴滅族的禍患,怕是要從殺我開始了。”衛律本是漢人,卻做了漢朝曆代死敵匈奴的謀士,心中不免有所愧疚,如果能夠使漢匈雙方罷兵言和,也算是償還自己的罪惡;同時,衛律也意識到,匈奴南下中原,隻能是劫掠而不會久居,而且匈奴要徹底打垮大漢朝,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如今匈奴衰微,時機已經成熟,相信單於也希望漢匈之間能夠握手言和。果然,壺衍問衛律計策,當即大喜,並命衛律全力去做這件事情。公元前年,漢匈複交,漢朝派到匈奴的使節聽到蘇武仍然活著的消息,要求放蘇武等人回國,匈奴單於遂假稱蘇武已死,由於此刻蘇武尚自遠在北海,使者也沒有辦法,隻得先行離去。不久,漢使又來到匈奴,有個叫常惠的暗中麵見漢使,為漢使獻計,教使者對單於說道:“漢天子在上林苑射獵,射下一隻大雁,雁腳上係著一塊寫字的綢緞,上麵說蘇武等人在某湖澤之地。”使者大喜,按常惠之言責問單於。單於環視左右侍從,他沒有料到,漢天子竟然有如此神奇的能力,遂大吃一驚,然後向漢使道歉說:“蘇武確實還活著。”並言及蘇武此刻正在北海之地放牧。使者遂與匈奴單於派遣之人,一同前去迎接蘇武。此刻,除了蘇武之外,漢朝使者還迎回了另外一個人,他就是馬宏。馬宏何許人也,他先前是漢朝派往西域各國的使者,與光祿大夫王忠一起出使西域,並擔任副使,隻是在半路上受到匈奴軍隊的攔截,王忠力戰戰死,馬宏被俘,但他沒有投降匈奴。在漢朝使者的要求下,匈奴將蘇武、馬宏放回,向漢朝表示他們的善意。消息傳到李陵處,李陵高興不已,遂決意為蘇武擺酒慶賀,他對蘇武說,你回到祖國,自當名垂青史,而我身敗名裂,親人也都被殺害,還能有什麼指望呢本來,我希望忍辱負重,有朝一日能夠返回故鄉,現在這一切都成了明日黃花了。“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時”,此番李陵見蘇武終於得以帶著榮譽返回中原故土,自然高興、難以自矜,然而轉念想到自己有家難回、有誌難伸,不免心中百感交集,淚流滿麵,背過臉去,揮手與蘇武告彆。二人可真是同命不同運,惋惜之至!在漢朝使者的要求下,單於召集當年隨蘇武前來的漢朝官員及隨從,除先前已歸降匈奴和去世的以外,共有九人與蘇武一起,攜同漢朝使者的隊伍,回到漢朝。蘇武一行來到長安後,漢昭帝為了表彰蘇武的節義,以最隆重的儀式祭拜漢武帝的陵廟,這在當時而言,是為人臣子莫大的榮譽。此外,漢昭帝還封蘇武為典屬國,品秩為中二千石,並賞賜蘇武錢二百萬、公田二頃、住宅一所。可謂恩寵並加,一時之間,蘇武心中百感交集。蘇武被扣留匈奴共十九年,去時正當壯年、一頭烏黑的頭發,歸來時頭發、胡須全都白如冬雪。妻子早已改嫁,家人也早離散。十九年的孤獨寂寞是常人無法忍受的,遠離家國的蘇武以堅強不屈的毅力承受著身體的摧殘,精神的折磨。十九年的威逼利誘從未使他屈服,縱然妻離子散、白發如雪,也從不曾動搖過其忠於大漢的決心。所以他最終歸來了,帶著一身傲氣和誌氣,這身誌氣雖已經曆千年的風霜,至今仍令今人肅然。而此刻的李陵,尚自屈居在時勢構築的監牢之中。霍光、上官桀一向都和李陵關係很好,聽說李陵的誌向和心跡之後,特派李陵的舊友隴西人任立政等三人一同前往匈奴勸說李陵回國。同時還讓他們帶去蘇武寫給李陵的一封書信,李陵對前來迎接自己的人說道:“回去容易,但大丈夫不能兩次受辱!”此刻的李陵已經是心灰意冷,匈奴已經衰弱,自己已經老朽,大漢朝再也不需要自己四處征戰了,而漢朝的親人們都已經死去多年,唯一的牽掛就是故土江山,可惜他已經投降了一次匈奴,不管是什麼原因,忠臣不侍二主,他已經被迫受辱一次,若回去情何以堪。有此念的李陵沒有回漢朝,終老死於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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