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執月明顯是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個答案。
她咬唇,小臉皺起來,語氣不客氣起來:“你聽到了多少!”
陸青驍看小姑娘假裝凶狠實際毫無威懾,張牙舞爪的樣子像隻沒長牙的虎崽。
“你覺得我聽到了多少?”陸青驍眉目淡然地看了回去。
薑執月氣鼓鼓的,這人好沒禮貌,當了梁上君子就算了,還這麼囂張。
她看了慎墨一眼,慎墨可也打不過這廝……
“你不許說出去!”薑執月凶巴巴地瞪他,“否則,否則……”
“沒聽見。”陸青驍繞開她,似笑非笑地吐出三個字。
薑執月又是一頓,粉麵薄怒未消。
她隻覺這人看起來是威風凜凜的少將軍,實則喜歡捉弄人。
陸青驍隻怕再逗下去把人逗哭,正準備走。
忽而響了一聲空雷,緊接著又傳來一聲巨大的雷響,‘轟’的一聲,即刻暴雨傾盆。
瓢潑大雨阻斷了陸青驍的去路,薑執月也被迫困在長生殿。
這麼大的雨,走是走不了了。
薑執月目光落在方才陸青驍放的長明燈那兒,上麵隻有簡簡單單的一個名字,不知身份。
燈油是滿的,名字也是重新描金過的,痕跡新鮮一眼就能看出。
陸青驍回頭時,便看到嬌小姐的目光落在岑謨的長明燈上,透著好奇。
陸青驍事後回想起來也不知當時自己是怎麼想的,他竟主動上前說起岑謨的身份。
“他是我的副將,比我年長,死在與犬戎那一戰,那是他從軍的第八載,享年二十。”
薑執月猛然看向陸青驍,與犬戎那一戰,正是陸青驍十二歲那年名震天下的一戰。
她很快轉移目光看向了岑謨的長明燈,取了一炷香來敬上。
陸青驍看她動作,竟微微笑了起來。
這笑裡有一絲苦味,一縱即逝,差點讓薑執月以為是她的錯覺。
“少將軍與同袍之誼令人感動。”
薑執月敬佩為國捐軀的將士們,說起來,眼前這位少將軍,她也是佩服的。
如陸青驍這般少年封將的天才,回望曆史,唯有冠軍侯可勝他一二,當世無人出其右。
陸青驍似乎哼笑了一聲,撩開衣袍就坐在了蒲團上,正好與岑謨的長明燈一般高。
“他是個很愛說笑的人,我跟在大將軍身邊,他主動要求來做我的副將。”
薑執月沉默地聽著,她在這一瞬好像能感受到陸青驍的……痛苦。
“說家中來信給他定了親,是他自幼一塊長大的青梅。隻等贏了這一仗就回去成親,生他十個八個大胖小子,一定兒孫滿堂。”
“這些話他翻來覆去說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他總笑,問我去不去他的婚宴。”
說到此處,陸青驍又從懷裡掏了一小壇酒出來,拔了塞子,放在了岑謨的長明燈前。
薑執月靜默地看著他,又看看剛被描金的長明燈。
後來的發展,陸青驍沒說,薑執月也知道了。
婚宴沒辦成,立誌報國的少年郎最後馬革裹屍還。
一對愛侶生死相隔,他的青梅終究沒能等到他回來娶她。
陸青驍望向眼前安靜的小姑娘,“怕嗎?”
薑執月搖頭,英烈之魂,何懼之有。
陸青驍又偏頭,看向長生殿外的大雨:“我與章赫送他屍骨回鄉,那日的雨與今日一般大。”
少時的陸青驍曾想過,凱旋之後定要為岑大哥準備一份隆重的賀禮,待他有了子嗣,自己也會為小侄兒打一個純金的長命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