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車晃悠悠了兩日,中途又添了幾個姑娘,終於到了京都西郊桐榆巷子的一處大院內。
一推開門,寬敞的院子裡,到處都是形形色色的人,更有甚者,有的還被鎖在籠子裡。
人雖多,但無人敢說話。
陳十一低著頭,眼神不敢亂瞧,順從地跟著管事走了進去。
她們七個姑娘全部被推進了一個陰暗的柴房內,麥杆編織的墊子隨意地鋪在地麵靠牆兩側,中間空出來能走動的間隙,枯黃的麥草淩亂不堪,牆上,一扇極小的窗,透著冷光。
柴房還有許多人,每個人的神情甚是麻木,對陳十一一行人的到來見怪不怪,都是稍稍一抬眼,複又轉身躺了下去。
陳十一就在這樣的房內待了三日。
三日,出去了很多人,又進來了很多人。
有個比她待的還久的姑娘與她低聲細語。
“如有機會,一定要趁這段時間賣出去,否則超過八日,去的地方和死了沒啥區彆。”
“你如何懂得這許多?”
“哦,我被賣兩次了,自然懂得。”
第四日,陳十一,還有其他四位姑娘,被喊了出去。
院內,蔡牙婆子麵色諂媚,旁邊,是一位留著山羊胡須的老伯,神色精明,派頭十足。
“徐管家,怎敢勞駕您親自來,要什麼人,派人喚一聲即可。”
徐管家似乎對蔡牙婆子的諂媚嗤之以鼻,顯出精光的眼眸儘是不屑。
“隻這幾個?”
蔡牙婆子立即上前解釋。
“這幾個,都是從淳樸農家來的,保管老實聽話。”
她指著人介紹。
“這個姑娘長得美,穿藍衣裳的可不得了,會識字,旁邊的繡活不錯,皮膚白皙的那個腦子活絡…”
輪到陳十一的時候,蔡牙婆子停頓了一會,想幾次開口,卻不知道說什麼。
“這個嘛,老實…”
徐管家掃了眼這幾人,緩慢搖了搖頭。
“你都瞧不上?稍等片刻,我馬上換一批人來。”
陳十一見狀,摒除心中的恐懼,連忙朝徐管家跪下磕了幾個響頭。
“徐伯伯,你把我買了去吧!我能乾活,什麼臟活累活都能乾,而且我還吃的少,每天隻要吃一頓就行…”
蔡牙婆子被陳十一這一舉動驚著了,連忙和徐管家打著哈哈。
“另一批人馬上就到。”
說完,凶狠的眼神瞪著陳十一,示意她起身閉嘴,回柴房去,給旁邊魁梧的護院使了個眼色,讓他們把陳十一帶走。
也不知道是哪句話打動了徐管家,他又重新仔細打量著陳十一,精明的眼神裡蕩漾著其他不明的情緒,嘴角上揚。
又抬手掰開陳十一的下顎,檢查了她的牙口。
“嗯,骨相還可以,就是長期少吃少喝,行了,就她吧。”
蔡牙婆子愣了好一會兒,臉上連忙堆起了笑容。
“好嘞,徐管家眼神好,又心善…”
陳十一側坐在馬車的車椽上,跟著徐管家從京都西郊,進了京都內城。
陳十一從小到大一直在向陽村,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青柳鎮,那時,還是挑著兩擔柴火去賣。
此刻,雕梁畫棟的店鋪林立街道兩旁,繁華的路上,來往不斷的馬車一架比一架豪華,車廂簷上,一盞鈴鐺跳躍,發出悅耳的叮當聲…
皇城腳下的極致繁華,迷暈了她的眼。
她一低頭,發現身上打了很多塊補丁的衣裳,雀躍的思緒隱隱壓了下來。
繁華,與她無關。
馬車七彎八拐,在一處高牆深巷裡停了下來。
牆高的看不見日頭,一線天的光滲了下來,牆根是新綠的苔蘚,苔蘚的儘頭,青磚碼頭上,站立著一個嶄新青衣的婆子,正與徐管家交頭接耳。
不一會兒,老婆子朝陳十一招了招手,淩厲的神色掃了一眼,似乎很不滿意。
“徐管家的眼神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什麼樣的都往府裡添…”
嘴裡雖嘮叨,但身上的動作甚是利索。
打開一扇極窄的門,門內,有七八個人,安靜本分站立在兩旁,其中兩個婆子在陳十一身上摸索一番,點頭後又交給了另外一個婆子給帶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