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陸陸續續地從房裡出來,各自檢查了一下,還好,並沒有人受傷。
陳十一望著滿地亂爬的老鼠,把她折好的草席拆的七零八落,中間飄著零星光絲的火堆被攪得到處都是。
她不由得升起一絲絕望。
旁邊一直依偎在她肩上的溫之柔,緩緩地蹲下身子,捂著雙眼,肩膀輕顫,嘴角漏出壓抑的哭泣聲。
忽然,她雙膝跪下,爬到溫之衡身旁,抱著他的腿哽咽道。
“大哥,你殺了我吧,我不想活了,我活不下去了…”
溫夫人撲到溫之柔身上,痛哭不已。
“你這孩子渾說什麼啊,彆胡思亂想,以後,會好的,我們一定會好的。”
溫之柔搖了搖頭。
“娘,娘,好不了了,我們是罪民,這輩子都彆想翻身,我不想每天為了一頓飯汲汲營營,我不想連個安穩睡覺的地方都沒有,我不想,在流放路上,來了月事,隻能任由那汙血淋滿褲子,毫不掩飾地示於人前,那一刻,我好像被彆人扒光了衣裳,屈辱至極。娘,我不想這樣活著,你讓我快點死了吧!”
溫夫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緊緊抱著溫之柔,什麼話都沒說。
大家都靜默著,連四歲的睿兒都沒有出聲。
說什麼呢,以後的日子,大家都心知肚明。
等溫之柔哭夠了,一直站如鬆柏的溫之衡,微彎了腰,扶起溫夫人,把溫之柔按在懷裡。
“柔兒,乖,相信大哥,給大哥一段時間,大哥會重新讓你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好嗎?”
冷靜下來的溫之柔,微點點頭。
“以後切不可再說尋死覓活的話,我們大家都要好好的…”
這注定是個不平靜的夜晚,那住了半夜的房子,經過老鼠的肆虐,大家終究沒有勇氣再住進去,在屋外的平地上,一人依偎著一人,睡了過去。
溫之柔靠在陳十一的肩上,氣息平靜,雙瞳灰敗,失了生機一般。
陳十一抿了抿嘴,輕聲道。
“在我八歲那年,有一次高燒得特彆厲害,嘴裡嘴角都起了水泡,整個人就跟一塊可以燃燒的木炭一般,沒有藥,爹爹說,誰不是忍忍就過去了,可我知道,我再不吃藥,就要死了。那個時候,為了活下去,我把看起來像藥的草一個勁地往嘴裡塞,後來不知道是哪一株草藥起了作用,福大命大,活了過來。
你知道,當時支撐我活下去的信念是什麼嗎?”
“什麼?”
“嘻,說起來不怕你笑話,我隻想吃一頓飽飯,我一直在想,吃飽了撐著,究竟是什麼滋味。小姐,你呢,有沒有什麼願望想要實現的嗎?”
溫之柔想了很久,輕聲細語。
“去年,在皇庭的春日宴上,心悅一位郎君,他穿著青衫,手中拿著書卷,桂色的光照在他白皙的臉龐,我怕驚擾他,小心翼翼經過時,他抬眸看了我一眼。”
她長籲一口氣,自嘲地說。
“我現在的願望與你一樣,但願能吃一碗飽飯,睡一個好覺。”
陳十一忙安慰她。
“小姐,你放心,十一能乾活,一定能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溫之柔嗤笑一聲。
“嗯,我等著。”
早晨,溫之衡和溫之遠去了風鳴礦洞,留得幾個女眷在房子裡忙碌。
陳十一早已把房內亂糟糟的地麵收拾乾淨,隻是,現在,他們還沒吃任何東西。
陳十一往路上瞧了瞧,轉頭和溫夫人說道。
“夫人,我去周邊打聽一下,看看哪裡能弄到一些吃的。”
溫夫人點點頭。
“小心一些。”
溫之柔聽得陳十一要出去,連忙抓住她的雙臂,一臉的不放心。
“你不會一去不複返吧?”
陳十一搖了搖頭。
“不會的,小姐,等我回來。”
陳十一順著那條寬闊的大路一直走著。
周邊,橫七豎八地建著類似他們住的那間房子,經過那麼多,似乎沒有人居住,好不容易見到居住的人,看到陳十一,連忙把門給關的死死的。
想來,這裡住著的應該是風鳴礦洞上工的家眷。
往前再走了一裡多路,有一條小路蜿蜒曲折了下去。
陳十一順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坡處,有一塊塊類似豆腐塊的水田,中間,一條溪流橫亙在田地之間,明靈清澈,溪流之上,一道古老的拱橋,儘頭,是炊煙嫋嫋的小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