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逝春臨。
轉眼又是新的一年。
陳十一終於換上了春杉,顏色嫩綠,泛著勃勃生機。
她很是喜歡這樣的顏色,一直都很喜歡,像一棵樹,像一抹茶,像滿含希望。
她本來打算外麵的事自己要去走動,溫之衡卻派了青鬆,讓他去處理。
“我門生故吏遍布,青鬆和他們好打交道些,再說,有些事,你一個女子去做不太好。”
陳十一哦了一聲,又問道。
“我現在閒下來了。”
溫之衡正在奮筆疾書,頭也不抬地說道。
“沒有你閒的功夫,青鬆不在的這段時日,你來給我打下手。”
他是真的忙,每天的政務堆積如山。
陳十一忙著給他整理文書,謄紙印冊。
來到京都之後,這種事情就做得極少,都是吩咐李芸周,漸漸生疏了。
而今重又回到了之前的行雲流水。
人,果然閒下來就會胡思亂想。
青鬆那邊進展很是順利,但溫之衡在宮內的事,卻極其艱難,寸步難行。
陳十一知道溫之衡的手段,不然年紀輕輕就成了丞相。
溫之衡看到從宮內發出來的消息,沉默很久。
“他,精明也有手段,我的人接近後宮都很難,接近了,不一會兒,又被換了出來,看來,他對先帝的死起了防備的心思,畢竟之前九王叔就是個例子。”
陳十一心想,五皇子竟然做到如此謹小慎微,連溫之衡都塞不進人,那為何卻對她迫不及待,銀子還沒完全到手,就殺裴珞疏滅口?
她沉寂的心忽然跳動起來,會不會是,要殺裴珞疏的根本就不是五皇子,而是另有其人。
或者他…
她按捺住心口的跳動。
事情還沒弄清楚之前,不能聲張。
等夜深人靜時,她取了匕首,背上弓箭,偷偷溜出侯府,往梅園的方向奔了去。
好不容易到了梅園,從雜房取了把鋤頭,點燃了火把,來到裴珞疏的墳前。
她靜靜地看著,沉默。
“阿珞,自從你離開,我一直想夢見你,可你一直不入我的夢,我以為你是不想見我,現在想想,不是你不來,而是你可能還在人世。你我夫妻心意相通,希望你能如我所願。”
泥土已經夯實了,陳十一舉起鋤頭挖了很久,腳邊的泥土越堆越多,越往下泥土越發的潮濕,挖得越發地費力,每次都是一點泥土,一點泥土給扒拉出來。
功夫不負有心人,漆黑描金的蓋棺木終於露了麵。
她背脊都濕透了,把鋤頭立在地裡,她瞬時靠在鋤頭把上,粘著泥土的手甩了甩臉上的汗水,氣喘籲籲的,站立不動。
她咽了咽喉嚨,手掌顫巍巍地摸著棺材蓋,上麵粘著泥土的氣息,但還散發著木香味,果然是上好的棺木。
忽然,掌心底下的棺材蓋凸起了一塊,上麵的木釘有被翹起來的痕跡。
她試著用匕首撬開竹釘,然後用匕首劃開緊閉棺木的縫隙,開大了些,再用鋤頭撬開,往後用力一推。
漆黑的棺木之中,空空如也。
她伸出顫抖的手摸到棺材內的底,什麼都沒有,連墊在棺材底的喪布都沒有,似乎,根本就無人躺進這昂貴的棺材。
心口激得喘不過氣,她微張開了嘴,急促地呼吸,躺在一旁挖開的泥土之上,來平複自己的心緒。
他,還活著!
還活著呢…
那他為什麼不來找自己,都這麼久了?
是身上的傷還沒好嗎?
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躺在泥土裡,春日的夜,黑盈盈的一塊布,什麼都看不見,除了火把的微光。
她微眯著眼,良久,才平靜下來的心,聽得小草強有力的根紮進泥土裡,啪地一聲,它的新芽掀開了蓋在頭頂的泥土,似乎伸了個懶腰,全身都舒展開來,迎接最美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