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祿山之爪
兩人的關係是巧合中變得複雜,突然一紙休書在麵前,不覺得屈辱,但也不是想象中驚喜,顧碧落呆呆道:“這便是你要送的禮嗎——為何突然如此,是否因為今夜所見之事。”
“也不全是,我之前也沒打算耽誤你的終生,我看阿爾鐵勒不會再逼婚,你不用也再擔心被皇上下旨遠嫁塞外,這一紙婚約隻是個形式,你一直是個自由身,現在我們算是劃清界限了。”沈風笑嗬嗬道:“幸福來得太突然嗎,怎麼不說話。”
顧碧落有些澀語,顯是沒有想到他這麼輕易就給自己休書,有些被動地哦了一聲,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先前不是想利用,為何卻又給我休書,如此一來,我跟你再無關係,或許我便不會再幫你。”
沈風坦然道:“我知道,等我找到我的妻子,我便會專心經營生意,好好陪伴我的妻兒,京城的水太深,我不想再花心思的應付。”
顧碧落錯愕道:“你想離開京城了?”
沈風無奈笑道:“你就這麼盼著我離開,不好意思,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恐怕還要在京城待上一段時間。”
“你要走便走,要待便待,我何必失望——”顧碧落沉吟片刻道:“今日你有恩於我,他日若有需要之處,我也不會推辭。”
沈風嘿嘿笑道:“我們有過一層關係,總是膩在一起,你不怕遭人非議嗎?”
“我與你本無關係,何須怕遭人非議。”顧碧落臉色不善,深呼吸一下,轉而問道:“你前途一片光明,為何突然借勢而起?”
“功名如我於浮雲,白花花的銀子才是最實在的。”沈風宛如一個看破紅塵的得道高僧,老神常在道:“現在京城一些人已經開始盯上我,我身邊美女成群,很快兒女滿街跑,假若我再硬是擠入京城的鬥爭中,隻怕每天睡覺都不能舒坦。”
顧碧落輕歎道:“但你已經卷入其中,再想脫身已非易事,明上便有夏侯兄弟,更不用一些暗地裡想置你於死地的人,你之前在大理寺之事我也有所耳聞,其中必然不止夏侯兄弟兩人,我想你恐怕知道一些不為人知之事。”
“看來你還是挺關心我的——”沈風笑道:“夏侯兄弟經次一役,已經不可能再回複從前,對我構不成什麼威脅,而大理寺則是因為牽扯到摩尼教,現在摩尼教已經被剿滅,我隻要不再追查下去,便不會再牽扯進去。”
顧碧落蹙了蹙眉,冷哼道:“原來你此刻給我休書,不是想與我脫離關係,而是想與我父親脫離關係,哼,好狡猾的人,明明是想向京城中人表明態度,卻說成對我施以恩惠。”
這臭丫頭真是不會聊天,非要當場拆穿我,沈風故意後知後覺,怪叫道:“經你一說,我才知道這休書還有這等妙用。”
這小子比猴子還精,不信他會不明白這其中的含義,顧碧落冷冷地睇了他一眼道:“想利用我時便抓著婚約不放,想脫離關係時便給我一封休書,你當我是什麼!”想明白其中含義後,是誰都會生氣,主要是沈風太壞了,算盤攥得緊緊的,連休書都能拿來作文章。
沈風無奈道:“你說怎麼就怎麼樣了,你先去休息一下,明日一早一起去尋找仙府,你能不能在府中找一個地方給我講究一晚上。”
顧碧落卻忽然嚴肅道:“你說大理寺一事與摩尼教有關,那豈非說明朝中有摩尼教的餘孽,此事你究竟知道多少,快快說來!”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點不妥,又轉而道:“此事關乎朝廷,朝廷中若有摩尼教的餘孽,其野心恐怕是要讓大華覆滅。”
沈風歎道:“就知道你會問到這點上,也罷,我就告訴你,以後你以後多注意,你可知道杜萬裡?”
顧碧落點點頭道:“自然是知道!”
沈風簡單道:“那你可有注意杜萬裡的仕途,杜萬裡憑什麼能坐上江蘇總督這個位置,並不完全是因為他的能力,而是因為朝中有人在背後支持他,也就是摩尼教在朝廷中的勢力,我曾經在摩尼教中搜集到杜萬裡和摩尼教勾結的證據——”
顧碧落急問道:“你可知究竟是何人在支持杜萬裡?”
沈風無奈道:“你先聽我說,當我和升州柳宗禮扳倒了杜萬裡之後,曾問他背後是何人,但他卻被暗箭射死,我以為支持杜萬裡的是摩尼教左王的人,但其實不是,後來你也見過了左王,左王是怎麼死的,你也見過,當我盤問他右王是誰,他便被暗箭射死。”
顧碧落沉重道:“你懷疑杜萬裡背後的人,便是摩尼教右王!”
沈風點點頭道:“沒錯,隻有這個假設,才可以理解我在大理寺時,為什麼有人一定要置我於死地,顧小姐,我看夏侯兄弟一定與這位大人物有點關係,你可知夏侯兄弟這些人跟誰來往比較深,又或者朝中是否有人支持過他們。”
顧碧落搖搖頭道:“夏侯兄弟有今日皆是靠著一刀一槍拚殺出來,絕非有人特意提拔,而且皇上有意削弱唐家在軍中的勢力,便對夏侯兄弟有意提拔。”
沈風手指頭敲著木桌,歎道:“這位大人物隱藏得太深了,做事幾乎不留痕跡,舒姐姐追查了二十年,卻依舊沒有任何結果,看來從明麵上很難查出來,而且杜萬裡和左王已經死了,知道右王的人就剩下摩尼教教主楊無異。”
顧碧落眼眸一亮,卻又蹙眉道:“我聽聞楊無異此人陰險狡猾、凶狠殘忍,沒有那麼容易被抓到,摩尼教剿滅之後,便沒有他的消息。”
沈風笑道:“你遺漏了一點,楊無異是個有仇必報的人,滅教之痛他怎能甘心,此時他已經來到京城,一是為了繼續進行覆滅大華的計劃,二是為了報這次的仇。”
顧碧落沉吟道:“楊無異確實是一個大患,卻也是我們的一個機會——”
沈風急忙擺擺手道:“不是我們,你彆把我摻入進去,我已經打定主意脫身了,這些傷腦筋的問題就交給你們去煩惱。”
顧碧落皺眉道:“朝廷有難,你怎卻隻想安身,難道你以為你逃避得了嗎,既然朝中有人盯上了你,便不會善罷甘休,我們在此揣摩根究,亦會有人在調查你。”
沈風冷冷笑道:“最好是有調查我,我巴不得將我徹底調查一遍,我已經表明了態度,這個背後的大人物若是個聰明人,便不會再來招惹我,哦,對了,這次從仙府回來後,你便告訴所有人我已經死了”
顧碧落怒眼橫瞪著他,強壓下一股怨氣,神情陷入思索,掙紮了許久,才咬著唇瓣道:“可否請你為朝廷儘一份力,你若是從此沉寂聲名,那便很難找出摩尼教的餘孽,如今種種線索皆是你有關,你若是撇下不管,線索便斷了。”
沈風愣了愣,氣得直瞪著她道:“顧小姐,你真會說話,以為怎麼沒發現你口才挺好的——你當我白癡啊,現在是種種惡勢力指向我,我再冒出頭,等於自尋死路,你好歹也算我的前妻,怎麼不為我著想。”
“我亦知此事對你不公平,但在家國麵前,我們本就義不容辭。”顧碧落臉色紅了紅道:“家國有難,望你與我擔當起這份責任,我今日再次發誓,定當與你共進退!”
沈風斜睨道:“你現在手中拿著的休書,姑且隻能算是退婚書,我書讀得不是很多,但也知道我們兩個已經沒有關係了。”
顧碧落望著手中的不倫不類的‘休書’,忽然將休書撕了兩半,沈風一時沒有料到,真是萬萬沒有料到,瞪大眼睛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顧碧落淡淡道:“我與你隻是有婚約,還未成婚,你這一紙休書給得不當,若要退婚,你該與我父親說。”
沈風恍然道:“你是要讓你父親勸導我。”
顧碧落輕歎道:“我隻是讓你好好考慮清楚,你便是計算再多,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在西佂時,我儘管再厭惡你,但卻也敬佩你,從保州到夷陵,你殺得敵軍聞聲喪膽,這份威勢古今罕有,而如今你卻想獨善其身,叫我有些失望。”
提起西征,沈風一下子陷入那段戰火籠罩的日子,情緒一下子意興闌珊:“現在我每個晚上都會想起那些慘死的將士,甚至想起那些被我殺死的敵軍,他們死前痛苦模樣一直在腦海裡徘徊,我不適合殘酷的鬥爭,更不適合當將軍,所以我也不想再加入京城的腥風血雨中。”
顧碧落即道:“但你依舊讓大華打退了柔然軍——”
“彆抬舉我了,說我帥可以,說我打敗了柔然軍,我自己都不承認,要不是運氣好點,被打敗的人會是我。”沈風擺擺手苦笑道:“而且我自己是什麼性格我知道,而且我立場和價值觀與所有人都不相同,這句話你肯定不理解,也不要去理解。”
這麼謙虛的他,還是第一次見,不知為什麼,此時倒是樂意看見在西征時那個得意洋洋意氣風發的小將軍,顧碧落輕歎,轉思他話中話,蹙眉道:“你此話是什麼意思?”
沈風石破天驚道:“簡單的說,我哪天會造反也說不定——嘴巴彆張那麼大,我隻是舉個例子,你彆嚇得那麼誇張。”
顧碧落依舊不甘心道:“若是柔然大軍再入侵大華,難道你也不管了嗎?”
想起柔然大軍的柔然女子,沈風便生出一陣挫敗感,像鬥敗了的公雞:“我很不甘心的告訴你,如果再打一仗,我一定輸給那個柔然女子,她用兵之法根本不是我可以企及的。”
顧碧落道:“那位柔然女子的確是非常之人,臨陣指揮以及用兵皆是出神入化,但又何必妄自菲薄,若你多打幾場仗,定能與她一較高下。”
沈風冷冷笑道:“顧小姐你是不是看見我犯花癡了,請問你現在智商是幾啊,柔然大軍不出兩年便會攻打出來,還剩下多少時間給我磨練,你要哄我去送死,麻煩也要用點心。”
顧碧落被諷刺得滿臉通紅,方才還真是急躁,尚未思索周全便昏了頭的勸說他,好一會兒,神情轉而認真道:“此次西征亦是幾乎不能勝利的戰役,但你總歸也取勝了,有一句話你說錯了,你雖非完全戰勝柔然女子,但也一定不如她,你善用非常之法,連她也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