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看過去,正好和對麵的人目光相撞。
後者愣了一下,耳根頓時泛紅,有些慌忙地移開了視線。
燕微卻麵不改色,依舊盯著他,多看了幾眼。
眼前這人是陸禮容精挑細選出來的。
論家世,雖然出身平平,但也是書香世家齊家的長房長子;論才學,他師從大儒王嶽,甚至稱得上天子師弟,在今年的院試中剛拿了案首,即將參加秋闈,是許多人押注了的未來解元;論樣貌,長相清秀,舉止守禮,言談溫和,頗像是個好夫君。
不過……
燕微收回目光,微微垂下眼。
要真是這麼完美無缺,表姐會牽這個線嗎?
燕微可不信她會有這種好心腸。
大夫人把他們男女兩人的視線交錯看在眼底,笑了一下:“子衿,瞧我都忘了向你介紹,這是我的外甥女。微兒,這位是咱們京城裡有名的才子,你大表哥也認得的,齊佩齊子衿。”
燕微起身見禮:“見過齊公子。”
齊佩回禮,注視著她,頗為滿意地稱讚道:“燕小姐果真如傳聞中所言,深居簡出不事俗務,天然去雕飾,是質樸脫俗之人。”
燕微:“……?”
什麼傳聞?
誰傳的?站出來。
她故作羞澀,掩麵而笑,實則往後退了一步,暗暗和對方拉開距離。
自己身上這件月牙白長裙是用繡金絲絹織的裙底,這低調的奢靡可千萬不能熏到對方視金銀如糞土的眼睛。
而一旁的陸禮容冷眼瞧著他們二人交談,光是想想燕微要嫁到齊家,她就心底一陣快意!
以燕微的家世,能攀上齊佩已經是燒了高香了,她給表妹“精挑細選”的好夫婿,無論如何也要把她嫁過去!
等到齊佩日後去了青州,燕微也就會離京北上。
最好永遠都不要回來……
陸禮容咬了咬牙,卻不知她的神色已經被暗中觀察的燕微收入眼底。
又隨意聊了幾句,看也看得差不多了,大夫人正要派人把燕微送回去,門外忽然響起一聲通傳:
“夫人,王妃,靖王殿下和世子正往前院來了。”
大夫人以為靖王是特意來接女兒,一下子笑開了眼。
旁邊的陸禮容卻猛地站了起來!
什麼?!
王爺為什麼會這時候過來?!
她幾乎是瞬間就看向了堂上的燕微,目光灼灼。
“表妹身子弱,坐這一會估計也累了,我讓人送你回去。”
說完都不給她開口的機會,直接示意自己的侍女:“抱琴,你送表小姐回院子。”
燕微瞥了一眼她難掩焦急的模樣,沒說話,跟著抱琴就往外走。
時下正是盛夏,她出了門,心裡揣測表姐的古怪之處,右拐往長廊上走,一個不留意,旁邊伸過來的梔子花枝勾住了頭上的發髻。
燕微立時被拽得“嘶”了一聲。
她停住腳步,抬袖把花枝從頭頂挪開,扶正頭上的玉釵,又拂去肩上落的花骨朵,然後才轉身離去。
——這一幕恰好落在緩步而來的靖王殷愷和世子陸晉眼中。
陸晉看到她的背影,下意識皺了皺眉。
旁邊的靖王若無其事地問:“怎麼了?”
陸晉回過神,搖了搖頭,把他請進正堂。
聽到掀簾的聲音,陸禮容側頭看過去,逆著屋外日光,就見一道高大逼人的影子正不緊不慢地邁進門,他負手走進來時,室內頓時一靜。
靖王殷愷是當今皇帝為數不多的兄弟之一,官居要職又深受信任,向來喜怒難測,積威甚重,在京城裡被稱為“鐵麵王爺”。
陸禮容連忙笑盈盈地迎上去,心卻懸了起來。
“王爺怎麼來了,”她走上前去,挽住他的手臂,裝作不經意地問,“方才下人就稟報說您和大哥要過來,怎麼我感覺你們在外麵還耽擱了一會?可是遇到了什麼事?”
靖王淡聲道:“邢國公府是太祖年間的名匠所造,本王每次來都想觀賞一番,就讓世子一起走得慢了些。”
他長了一張輪廓分明的臉,深目高鼻,眉骨挺拔,深褐色的眸子配上細長銳利的眼尾,盯著人看時像是鷹隼的眼睛,讓人望而生畏。
陸禮容嫁過去幾個月了,還是摸不清丈夫的脾氣。聽到他的回答,隻暗暗鬆了一口氣:“原來如此。”
大夫人看女兒和王爺相處和睦,心下高興,起身請靖王坐到上座。
旁邊的侍女低眉順眼地給他上茶,是這個時令最盛行的梔子龍井。
靖王低頭抿了一口,忽然看到茶盞底漂浮的梔子花,他的手指微頓。
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方才那個畫麵。
女子素衣白裙,眉眼疏冷,側著臉伸手拈花,皺起的眉頭比花還動人。
靖王垂著眼,叫人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他什麼話也沒說,把手裡的茶就這麼一口一口喝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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