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羊群集體死亡的山崖下方,換了身衣服的白照塵依然是一副從古裝劇裡走出來的扮相,站在一具具本不該存在的山羊屍體前沉默不語。
仙家人死後,理論上塵歸塵、土歸土,什麼都不剩,連血跡都不會留下。
這是世人的共識。
然而白照塵身前卻殘留著一根根漆黑的生殖管和尚未腐爛的肉塊,有些肉塊上仿佛還殘留著生前的神經反射,每當有風吹過時,就會如同活過來了一般微微抽搐!
觀察良久後,白照塵掏出一個本子,拿炭筆記錄:
【編號四十二:山羊
外觀基本呈現出古人對山羊的定義,四蹄有角,背生毛發,下顎長有胡須,雜食,喜食生肉,耐貧寒,其聲咩咩,呼群而應,可為牧者所畜……】
“總體而言,煉化的結果比想象中成功。”他自言自語地說,“死後還能剩下一大坨垃圾,證明了人類這枚引子果然沒選錯,此次將羊群趕出來,能得到這些實驗數據,就算損失了一台無用的思維傳輸器也值了。
“可惜智科類的傳承於我而言太過陌生,鹿神那老東西又不肯解釋太多。”
白照塵掏出一根燒火棍,嫌棄地撥弄著山羊屍體,把埋在跳動的血肉中間的黑色生殖管挑揀出來,掃進一個巨大的塑料袋裡。
如果桑桑在這裡的話,就會意識到那些平時藏在山羊毛皮下的生殖管,原來與‘鹿神編號為9534的信徒’背上連接著硬殼行囊的金屬導管一模一樣。
白照塵收集完這些金屬管,拍了拍手,地上剩下的肉塊便開始熊熊燃燒,並散發出一股難聞的惡臭,他恍若不覺,隨手將裝滿金屬管的塑料袋係緊,然後扔向空中——
頭頂傳來兩三聲嘶啞的鳥鳴,一隻翼展超過十米的學舌頭領俯衝而下,用僅有的爪子抓住白照塵扔過來的塑料袋,緊接著懸停在一人多高的位置,邊拍打翅膀邊張開鳥喙、口吐人言:
“白仙大人,柳仙說他偵測到了鹿神信徒的動向,讓您趕快回去。”
“鹿神信徒竟然會出門?也是,眼看冬天就要來了,小山頂子村竟然冒出了一個第歐根尼閾值超過60的家夥,而且既非人、也非仙,怕是鹿神那老東西覺得有些燙尾巴、坐不住了吧。”
白照塵沉吟道,“難道桑黛柯是機械生命體不成?”
學舌頭領答不出來,隻能老老實實抓著塑料袋,當個勤勤懇懇的搬運工,白照塵也不指望它回答,思索片刻後無果,便暫時按下不表,轉頭問:
“你怎麼不把我的車開出來?這麼長的路,要如何才能回去?我讓你學開車,你學會了嗎?”
學舌頭領:“……”
哥,你是我親哥!
你這長了四根手指的刺蝟精死活學不會開車,竟然要讓一隻鳥來做司機!
但打工人自古卑微,打工鳥也沒好到哪裡去。學舌頭領低下頭,恭敬地說道:“啟稟白仙大人,我已將那輛車的駕駛說明書讀到了第352頁。”
白照塵詫異:“竟有這麼長?”
敢情你連說明書有多少頁都不知道!
學舌頭領心中一陣悲憤,很快悲憤之情又化作習以為常的無奈:“是……我也不知為何有這麼長。”
“智科類的傳承就是講究。”
白照塵嗤笑一聲,不再多言。他腳下的影子膨脹、鼓動、生長出細密的尖刺,隨後他本人眨眼間傳送到了烏蘇裡區的另一處地點。
被扔在懸崖下的學舌頭領:“……”
它歎了口氣,開始吭哧吭哧扇動三對翅膀,拎著裝滿不可名狀之物的塑料袋往回飛。
另一邊,陳憐春熄滅手中為以防萬一點燃的路引,像隻掙脫韁繩的比格犬一樣狂野地衝向前方的灰綠色青山,呂煜邊走邊搖頭,發出老母親般的感慨:
“當年我第一次離開小山頂子村、再回到這裡時,差不多是這種樣子。沒離開過界碑的人,永遠體會不了我們回家時的心情……”
桑桑色彩斑斕地問:“家在哪裡?山頂上?”
家就是有很多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