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照進嚴府的時候,榻上靜坐了許久的嚴夫人長長地歎一口氣:“老爺還沒出來嗎?”
丫鬟俯身:“還未。”
嚴夫人胳膊肘支上了炕桌,手指頭撥弄著盤子裡的珍珠:“陸家丫頭,這幾日可是不曾來了。”
丫鬟上前把旁邊的香爐挪了挪:“陸姑娘上番過來,還是半個月前。奴婢記得姑娘還說過,新學了幾樣點心,要送來給太太嘗。”
“半個月了?”嚴夫人停住了手指,歪著的身子也坐直了:“這是有了什麼想法了?”
“老爺。”
門外傳來了丫鬟的聲音。
嚴夫人站起來,迎向走入門來的嚴述:“碼頭那邊如今什麼情況?父親怎麼說?”
嚴述沉著氣坐下:“還是沒抓到人。”
嚴夫人也歎著氣坐回去:“也是奇怪,那些東西也沒什麼大不了,如何就要那般拚死的去搶?莫非真以為要緊的東西還會擺在明麵上?”
“這些都不重要了。”嚴述緩聲道,“劉忻說,搶奪東西的隻是個丫頭,但後來接應她的卻有十來個人,那十來個人武功高強,很顯然是有備而來。”
“到現在還一點線索都沒有?”
嚴述搖頭。
嚴夫人默凝,隨後道:“這些年明裡暗裡打咱們嚴家主意的,何止一兩個?像這樣陣仗的,咱們也不是沒經曆過。”
“話是這麼說,但盯著嚴家的人的確越來越多了。此番之事,原本萬無一失,卻還是出現了這樣的疏漏。”
“自從沈家凱旋後,風向就在變了。”嚴夫人冷哂道,“這些見風使舵的東西!”
“也不全然是。父親畢竟已過七旬,年歲已大,退下來是遲早的事。沈家這大半年來倒還沒橫加乾涉過朝政,與其說是世人追捧沈博,倒不如說是他們在等著父親下台。”
一句話似乎戳中了嚴夫人的心窩子。
她坐不住了,站起來徘徊:“父親伴隨皇上數十年,朝上一應大小事務皆交由父親處置,他是當仁不讓的內閣首輔!
“皇上若是不用父親,他還有誰可用?又有誰,能像咱們嚴家這樣,對皇上忠心耿耿?”
“人無百日好,花無百日紅。當年父親阻止過皇上任用沈博,皇上還是堅持用了。這回沈家凱旋,皇上雖然沒說什麼,但是給沈家的各種封賞,卻好比打了嚴家的臉。
“每一屆進士多的都數不過來,朝中怎麼會缺人才可用?又有哪一個進入內閣的閣臣,不是滿腹經綸?
“沈博不入閣,總會有入閣代替父親之位的人。
“而皇上是皇上,隻要他想用誰,誰就會是他的心腹。這點你都不明白嗎?”
嚴述斜瞥了一下自己的夫人。
嚴夫人在屏風之下定住,炕桌上的那爐香,正在他們二人之間嫋嫋繞繞的上升著,那縷香煙,如同嚴夫人被無形中抽走的精氣神。
“父親若是在此時失了皇上的歡心,那嚴家的前途堪憂了。”
她喃喃地發出歎息。
待她察覺到屋裡沒有回應,定神看過去時,卻不知幾時嚴述已經跨門出去了。
她下意識往前幾步,到了門檻,那聲呼喚卻又咽回了肚裡。
嚴夫人倒回了榻上坐著。
重新用手撥弄起了盤子裡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