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將軍府出來,薑妄帶著嬴政返回了自己的家。
路上,嬴政問:“先生,如果想讓丞相領兵,作為王上直接下令就行了,為什麼還要找高公與上將軍商議,這個國家難道不姓嬴嗎?”
這個問題,很犀利啊。
薑妄整理了下語言,才緩緩開口:
“你的父親秦王子楚,現在還沒辦法做到朝綱獨斷,此外,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爭奪,朝堂之上的人,多少都會有黨派之分,比如依據出生地和祖籍形成的勢力,比如依舊上學的地方形成的勢力,同一個學堂出身的,天然就會相近;再比如依舊出身家庭而形成的勢力,軍功家庭天然的就會與武將走的近,他們會本能的抱團。
而整個朝堂就像是一整隻鹿,已經被這些勢力瓜分乾淨了,呂丞相想要吃更多的肉,就要去搶彆人的,彆人當然就要反抗了,呂丞相打不過,那就隻能找幫手了。”
“再說朝堂獨斷,大秦姓嬴,卻不是想做成什麼事就能做成什麼事,比如商鞅變法,就是因為得罪了嬴氏宗族的利益,所以才落得個車裂的下場,惠文王多麼英明神武的一個人,為了平息嬴氏宗親的怒火,都要把商鞅獻祭。”
坐在馬車裡,薑妄徐徐道出一些事情。
這些事情,其實他是想等嬴政成為秦王的時候再教給他的。
“先生,那怎麼才能朝綱獨斷?”嬴政小小的臉上有些不解。
在他的想法裡,隻要成為秦王,就可以朝綱獨斷,想乾什麼就乾什麼。
“未來若是你當秦王,朝堂上都是你提拔的人,就可以朝綱獨斷了,但若想要大秦萬年,要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士族門閥、軍功集團、外戚集團,這是一個個團體,若想要大秦萬年,那麼就要中央集權,把所有權利收歸手中,打壓士族門閥、打壓軍功集團、打壓外戚集團,讓他們知道他們不是不可以替代的,這些人都是你手中的棋子,哪顆不順手,就換下去,換順手的上來。”
“此外,打壓士族門閥、軍功集團、外戚集團,並不隻是為了你的權利,更多的是為了平民百姓,這些上層貴族就是一個個怪物,他們會不斷的掠奪平民的財產,吞並平民的土地。
可還記得我說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大秦能有今天,不隻是你嬴氏六世餘烈,還有無數秦人前仆後繼的死亡才換來的,但有一天他們財物和田地都被上層貴族吞了,該怎麼辦?”
縱觀華夏曆史,自漢開始,皇權都是在不斷的打壓士族集團,但卻又不得不重用的過程。
打壓老一代軍功和士族門閥,但為了治理天下,卻又不得不提拔新的士族與武將。
這些新的士族與武將,幾十年之後就會形成新的士族門閥。
到了現代也是如此,有錢人大量離開,並不是其他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上位者打壓頂層有錢人,收以重稅,來反哺國家和平民。
“先生說過,如果底層百姓吃不飽,活不起的情況下,就會化作野獸,毀滅一切。”嬴政說。
“對,當底層百姓活不起了,就會想辦法搶。”薑妄點點頭。
但他的這些話,說給嬴政聽還好,如果說給其他人聽,對方會嗤之以鼻。
這時期,還處於半奴隸時期,百姓地位低下,而且沒有一次像樣的農民起義。
不像是薑妄,知道農民起義的威力。
“先生,嬴氏宗親算士族門閥嗎?”
“算,他們算是士族與外戚的混合體。”
“那蒙恬的爺爺和王淩的叔父算是軍功集團嗎?”嬴政又問。
“算,他們以戰爭起家,身邊圍繞著一批被他們提拔起來的將領,更有甚至他們互相通婚,形成了利益共同體。白起之所以死,就是因為白起也是軍功集團的代表,功高震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