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冬牧場時已是夜深。
胡布沁一家前段日子正好也遷了過來,一行人落地便被熱情招呼進屋。
熱騰騰的大塊羊肉端上桌,奶製茶水與糕點,濃鬱的香氣飄滿屋,氈帳略小,紛紛擠坐在一起,卻很是暖和。
胡布沁一家四口,當家的父母親皆是地道的草原人,靦腆又好客地忙裡忙外,拿出了平日裡珍藏的馬奶酒,還是燙熱的。
他身上有傷不能喝,楚嫆也一時喝不了,青黛為不讓其白拿,直接斟滿一大杯。
幾人舉杯對飲,先喝些暖暖身子,隨後便是敞開了吃肉。
用專門剔肉的匕首割下,送入口細嚼,肉質鮮嫩,回味間帶著淡淡的奶香。
飯桌上沒有身份之彆,更無非異族之分,擠坐在一起開懷吃喝,這番場景是她從未體會過的。
這裡的人們不過分講究尊卑之序,來者皆是客,不問出身與來路,熱切得宛如親人般,隻會驅寒問暖。
她再次深深地感歎,深宮二十載,何曾體會過這般溫暖?
貴馬千金裘,位尊高椅坐,難抵此刻之真情。
尉遲晏割了塊肉放到她碗裡,說了句聽不懂的草原話,嗓音輕輕柔柔的。
在場能聽懂的幾人霎時愣了一下,齊刷刷看過去。
楚嫆疑惑於他們的眼神,不解地問:"什麼意思?"
胡布沁率先笑出了聲,性格直爽,毫不避諱地說道:"他的意思是讓你吃胖些,肉肉的好抱。"
她看其餘三人都笑著,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唰"的一下子滿臉通紅,羞惱地瞪他一眼。
這小子故意的!
眾人笑得更開心了,唯獨青黛眼神犀利,匕首割了一塊肉,大口飲酒。
胡布沁還不忘為他開脫,一本正經地解釋:"我們草原上的女子從不會追求纖瘦之美,吃好喝好長力氣,這樣才能拉弓騎馬。"
"不過你雖看著瘦,騎射很精湛厲害。"
說著,瞧向身側:"還有青黛,再教教我武功吧。"
青黛這會子已灌了一整杯的馬奶酒,臉頰酒暈一片,身子坐得筆直,半醉半醒得好一會才出聲:"好。"
吃飽喝足後,開始收拾今夜入睡的地方。
夫婦倆"聽聞"過兩人結親的事,於是安排了專門的小氈包,而青黛和胡布沁睡一處。
楚嫆原想讓他獨自睡,自己跟兩人擠,但胡布沁那張床空間有限,今晚青黛酒喝多了,迷迷糊糊地倒頭就睡。
無奈之下,她還是抱著厚厚的棉被走進那間氈房。
尉遲晏因身上的傷,動作遲緩地鋪床,楚嫆走過去。
他道:"這沒有暖爐,夜深會很冷。"
楚嫆拿過毛毯自己來鋪,厚實柔軟的毯子蓋了三層,整理好又替他褪衣換藥。
拆掉麻布紗,傷口有了愈合的跡象,他的臂、胸膛、後背都有大大小小的刀傷,猙獰醒目,揭開時草藥混雜著血腥味撲鼻而來。
即使換過幾次,仍是會下意識皺眉,背後的這道最長最深。
她動作輕緩塗抹新藥膏,許是太觸目驚心,不由得邊吹邊上。
呼出的氣拂過傷口,酥酥癢癢的,他止不住唇角的笑意,心尖軟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