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醫治完的第二天夜晚醒來的,沉睡得時間比預期的久,眾人都懸著一顆心,待看到他睜眼的刹那才徹底鬆口氣。
尉遲晏恍惚地看著周圍的環境,以及在床邊守著的眾人,昏迷期間他又夢到了好多,全都是令他不願麵對的夢魘,想抽離卻被圍困了許久。
以至於清醒時恍如隔世,短暫的迷糊過後就是無數記憶湧入腦海,胸膛的痛意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他的可悲。
不願清醒地再次閉上眼,試圖逃避忘卻。
蒙克看目前不適宜提正事,於是遣散了眾人,自己也默默退到屋外。
高勒奇熬煮完湯藥,端著碗走進來,"刀傷再往下半寸就會讓你當場斃命,所以這叫‘大命不死,必有後福’,能活著就行,想開點。"
尉遲晏掀起眼簾看他,渾身沉重疼痛,嗓子一時也發不出聲。
高勒奇坐在床邊,舀著湯藥慢慢攪涼,自覺地解釋著:
"其實你們回草原時,我也是緊跟其後,但並沒有去到捷布爾。"
"這段時日,發生的事情多多少少聽說了些。"
話到此沉默了,舀起一勺涼些的湯藥遞到他嘴邊。
尉遲晏一臉病態,眼裡流露著淡漠與無所欲求的頹喪,沒有張口。
高勒奇輕歎,"尉遲赫謹若還在世,瞧見你這般模樣,估計會氣得破口大罵,溫妮更是會感到無奈和失望。"
他聞言眼裡有了波動,微轉動眸子,遲疑好一會才張嘴喝下。
"你生於遼闊的土地,身體流淌著尉遲氏的血脈,你們的族人世代英勇善戰,宛如荒原中桀驁不馴的狼,立身土地不受束縛。"
"可惜萬事瞬息變幻,終究是抵不過次次陰謀算計。"
"族人逐一逝去,有的選擇逃離隱匿於三漠邊界之外,遠離是非。"
尉遲晏眉間微微蹙起,看向對方的眼神中多了些許疑惑與渴求。
高勒奇邊遞湯藥邊繼續說著,"你們的族群也有自成一派的語言,當初草原正值動亂,領頭的長老就提出撤離,但你阿耶心性倔強,如同你一般不肯屈服,更不想拋棄狼師的眾人,獨自選擇留下。"
"為護族人不受打擾,有意掩護逃離,又對外宣稱族群散於亂鬥,死傷皆無生還。"
"事後真正平定捷布爾,便與你阿娜成婚定居下來。"
"你的母族其實是哈塔曼,如今盤踞在漠北之上,那處依冰山而衍生出一條河流,分有多條支流向下,算是捷布爾的母河。"
"那處地形高險,且常年氣候寒冷,為此動亂並未波及,時至今日我也不知曉是否還有哈塔曼人居住。"
說著停頓一瞬,鄭重其事地繼而道:"我說這些,是為了讓你彆輕易放棄。"
"你並非隻身一人,也並非勢單力薄。"
"呼爾部雖勾結了許多部落,但利益交換而來的終究比不上血脈的牽連。"
"眼下南北亂戰在即,你身負重傷,正好可以趁此休養,聯係能助自己一臂之力的兩邊族人,靜等雙方互鬥兩敗俱傷後,再前後舉兵進攻。"
高勒奇說完了這些天的想法,手中的湯藥也喂光了。
尉遲晏嗓子得到緩和,但依舊沙啞虛弱,"救命之恩不會忘卻,這些話我都記著了。"
聽這話的意思像是不接受,高勒奇接著開導,"目前這是最有效的計劃,呼爾部早些年與各部都打好了關係,你若真想憑著屋外那一萬多人去反擊,無疑是以卵擊石。"
他神情沉靜,淡淡地說道:"就真如你所說,去尋找兩族支援,來回間少說也要個半年,而這段時間足夠呼爾部自立為王,統一群雄稱霸。"
"屆時舉兵,又何嘗不是以卵擊石?"
"更何況呼爾穆稱王,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對我們的圍剿,援助沒請到,反而先行死於亂刀追迫之下。"
高勒奇一噎話,欲言又止。
尉遲晏順了順傷痛,靜默片刻後坦言:"這會子,呼爾穆估計已收到呼爾格多的頭顱,對我的殺念更重,勢必會先行動,直接謀反拿下可汗之位,再命令各部來圍殺。"
"隻不過……眼下多了個變故。"
尉遲晏往下說,"那就是漠南十五萬精兵攻勢洶洶,真刀真箭打起來時,也保不準會先違約撕破臉皮。"
"捷布爾這塊肥肉,早就不止一處虎視眈眈了。"
高勒奇微抬頭看他,"你的意思是……真就按兵不動,讓他們相互內訌?"
尉遲晏動不了身,半垂眸睨視,"呼爾穆絕不會放過我,故而必定會脅迫我返回。"
"脅迫?"高勒奇一時不解,在瞧他沉默的樣子,瞬間想到了誰,"烏仁哈沁?"
他輕點頭,又搖了一下,"還有狼師營地內剩下的三千人。"
"呼爾穆篤定我不會撇下他們。"
高勒奇聽完不禁犯了愁,"那你可有到應對計策?"
經這幾日的照顧,尉遲晏對他信任了些,"有。"
"但沒多大把握。"
"加上我負傷,希望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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