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則聲抱著洗好的衣服回到家,把衣服在架子上晾好,卻不進屋,謝輕逢一路跟隨,他還挺想看看男主的住處,但對方隻是看了看天色,又拿起柴刀準備出門。
“你要去哪兒?”
季則聲眨眨眼:“砍柴。”
於是謝輕逢又跟著季則聲上了山,直到太陽快要落山,季則聲才背著高高一捆新柴,腳步一深一淺地下了山。
夢魘裡的季則聲比現實裡要冷淡寡言許多,謝輕逢看著他堅毅的背影,那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覺又浮了上來。
季則聲背著柴到了村口一戶人家門口,片刻後,一個跛子從門裡走出來:“小九來了,又來送柴啊?”
季則聲點點頭:“這個月最後一擔。”
“你這個月打了三十擔柴,按老規矩,一擔半文,我給你十五文。”
季則聲點點頭,跛子細細數了十五文錢放進他手裡,拿了錢,兩個人又往回走,謝輕逢正奇怪半文一擔柴的物價是否合理,另一個村民也背著柴和他們擦肩而過,進了跛子家。
“劉跛子,俺把今天的柴送過來了!”
那跛子熱情道:“好嘞!一擔兩文,這個月十擔,給你二十文,收好嘍!”
謝輕逢聽著這話,不懂了:“他怎麼隻給你半文?”
這不欺負人嗎?
季則聲低著頭往前走,似是司空見慣,聲音也不卑不亢:“我背了柴去鎮上賣,他們說我是怪胎,不要我的柴,隻有劉跛子願意買,我就折價賣給他。”
謝輕逢不理解,季則聲殺了人,村裡人排擠他也算情理之中,可季則聲不卑不亢的態度更令人生疑。
天色已晚,謝輕逢終於又跟著季則聲回了家,然而才到家門口,季則聲忽然停下腳步,轉頭看著謝輕逢:“師兄,今天鎮上趕夜市,我有錢了,我請你逛夜市怎麼樣?”
這裡人跡罕至,要去鎮上市集至少要一個時辰,現在人已經到家門口,季則聲又要去逛夜市。
這回就算再遲鈍,謝輕逢也看出來了,季則聲就是不想回家。
而且天已黑儘,大人們都要叫小孩回家吃飯,可季則聲家的房門從未打開過,仔細感受,能察覺這方小院透著一股難言的死寂。
見他不說話,季則聲又上前一步,捏著一把銅板:“師兄,你想去嗎?”
他似乎有些緊張,既怕謝輕逢進他的家,也怕謝輕逢轉身就走。
謝輕逢一頓:“去。”
他倒要看看季則聲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去歸去,不能真靠腳走,謝輕逢跟著他砍了一天的柴,不想再走路了。
魔劍召出,謝輕逢踏上劍,轉過頭招呼季則聲:“走吧。”
季則聲此時還不會禦劍,飛的時候隻能從後麵緊緊抱著謝輕逢的腰,落地時還白著一張臉,神情也呆呆的。
謝輕逢看著他久久不能回神,提醒道:“下來吧,我們到了。”
“哦,”季則聲驚魂未定地下了劍,卻極力表現出不害怕的模樣,小鎮夜市來來往往,還挺熱鬨,謝輕逢任由季則聲帶著自己到了一家麵攤,攤主是一對夫妻,女人看見謝輕逢和季則聲,熱情笑道:“哎喲是小九啊,今天怎麼過來了,不照顧爺爺了?”
季則聲沒吭聲,隻是把錢放在攤上:“兩碗牛肉麵。”
那男人見了桌上的錢,忽然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地拉長聲音:“給少嘍——”
季則聲:“六文一碗,我給十二文,沒少。”
男人道:“漲價嘍,現在十二文一碗。”
季則聲一頓:“什麼時候的事?”
他的妻子站在他旁邊搖頭,很不讚同,男人“嗐”一聲,一把推開妻子,大聲道:“就在剛才!十二文一碗,你要買買不買就滾!”
季則聲隻帶了十五文,買不起兩碗,他咬了咬牙,正要說隻要一碗,一道白影就走到他的身邊,季則聲轉頭看過去,見謝輕逢在攤上放了兩錠白花花沉甸甸的銀子:“夠不夠?”
男人見了銀子,忽然兩眼放光,低聲下氣道:“夠夠夠!這哪能不夠啊,這麼多錢,就是把我的攤子買下來都成了!”
“是麼,那現在攤子就是我的了?”謝輕逢微微一笑,低下頭去看季則聲,後者眼裡露出不解的神情。
“是是是!!是您的!是您的!”見男人笑眯眯收了錢,謝輕逢說了句“很好”,忽然從背後推了推季則聲。
“我現在不想要這個攤子了,去,去把它砸了。”
幾人齊齊一怔,無人言語,謝輕逢微微一笑,走到一張桌邊,拿起椅子,狠狠一砸。
隻聽一聲巨響,桌椅四分五裂,正吃麵的人都被嚇了一跳,回過頭來罵他。
謝輕逢把魔劍往桌上一扔,冷聲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