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朱玉頂著黑眼圈把閱卷筆錄送到了莊盛桌上。
看著麵前薄薄的三頁紙,莊盛開口道,“這就是你做的筆錄?就三頁?”
“莊律,這個是關鍵詞檢索法,算是份簡綱。時間太緊,來不及完整整理。我把關鍵詞和頁碼都標注在詞條後麵了。”朱玉打著哈欠,慢慢解釋道。
莊盛隻覺得朱玉是在敷衍,皺著眉頭把筆錄遞過去:“那你給我解釋一下,秦大筆錄前後筆錄的變化?”
朱玉接過閱卷筆錄,說:“秦大在公安機關有七份供述筆錄,隻有第五次他說自己存在‘賭氣、撒氣,不能讓人看扁了’,這種可以視為對王老二有惡意的供述,其他筆錄中均未提到。而秦大說這些的前提是因為王老二先罵秦大‘生不出來兒子、不是個男人’的刺激,秦大才被激怒的。隻拿這一份筆錄來推定秦大就是蓄意、惡意傷人,我認為不能成立。”
莊盛點點頭,“那秦大怎麼受傷的?從卷裡麵來看,秦大確實壓製王老二直至其嘴唇發紫,臉色發青,還導致六根肋骨骨折,這個行為怎麼解釋?”
朱玉開口道,“莊律,坦白說,我覺得六根骨折的肋骨未必是壓製造成的。”
朱玉隨手在筆錄上圈畫了幾個地方,“打鬥現場隻有秦大和王老二,兩人都認可互相撕扯跌落,也都認可王老二壓在秦大身上。但是具體的打鬥方式,兩個人說的完全不同。王老二說的秦大在他身上‘旋轉、跳躍、轉圈碾壓’,我覺得這個動作武林高手都未必能完成。”
莊盛聽到這個“旋轉、跳躍、轉圈碾壓”,強忍著笑意,一臉正經的說:“你說人家王二怎麼說的就行,不要藝術加工。”
“哦。”朱玉迅速在筆記本電腦上翻找到其中一頁筆錄,指著標紅的文字說,“莊律,這不是藝術加工,他自己就這麼說的。”
電腦屏幕上幾行被標紅的字格外顯眼。
【王老二筆錄】“秦大壓在我身上,使勁壓著我轉了幾圈,我也跟著在地上打轉。然後他又從左邊跳到我右邊來,用膝蓋使勁壓住我的胸口,我胸口一陣劇痛,我喘不上來氣……”
莊盛麵無表情地看了看筆錄,開口道,“繼續。”
朱玉說:“我覺得秦大的描述應該是客觀的,他詳細描述了自己如何固定住王老二的四肢。兩個人體型差異不大的情況下,秦大隻有死死壓住才能製止王老二對自己的攻擊行為。一動就有可能被王老二繼續毆打。秦大描述的體位和後來過來拉架的幾人看到的是一致的。”
莊盛點點頭,心裡想,這丫頭確實看卷了。不過這種閱卷方式他第一次見,再改良、豐富一下內容,這份簡綱就可以變成一份非常完美的閱卷筆錄!
莊盛開口道,“那你現在的辯護思路?”
朱玉說:“主要還是利用證據間的矛盾來印證成立正當防衛,不成立故意傷害。”
莊盛點點頭,除了言詞證據的矛盾,再看出其他問題了嗎?
朱玉搖搖頭。她看了,也許是功力不夠,她確實沒發現其他問題。
莊盛:“刑事辯護不能隻盯住口供,物證書證間的矛盾也要重視。你有沒有發現現場勘察報告是什麼時候進行的?”
朱玉一臉茫然。
莊盛接過朱玉的電腦,操作鼠標翻動案卷,直到停在卷二第7頁,“你看這裡。注意時間。”
3月7號!這不是案發第三天!
朱玉:“案件發生在白天,那當晚拖拉機被開回去了?”
莊盛:“拖拉機是農民重要的生產工具,一台要89萬,好一點的有可能10萬以上,案發土地離秦大和王老二住的地方非常遠。這麼貴重的大件物品,你晚上怎麼保存?
朱玉驚訝道:“開回去。”
“第二天下午王老二就報案了。秦大第二天就被傳去公安機關做筆錄,所以…”莊盛看向朱玉。
朱玉恍然大悟道,“所以他根本不會在第三天開著拖拉機去耕地!”
莊盛滿意地看著朱玉,大方向不錯,孺子可教。
看著朱玉期待的眼神,莊盛繼續開口道,“也不全對。客戶下午就來,具體情況你可以當麵核實。”
那我去整理會見提綱!有了了莊盛的提點,朱玉重新看卷,竟然發現了許多以前沒有注意到的問題。
就這樣在原來的閱卷提綱基礎上塗塗改改,時間就到了中午。其他人都去吃飯了,辦公室裡隻剩下了朱玉。
還有最後50頁,很快就結束了!朱玉給自己加油打氣。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朱玉看著手機上不斷跳動的名字,接通電話。
朱玉:“笑笑,好點了嗎?我聽說你請假了。”
林笑笑:“阿玉!上次來我家的那五個人又來了!我是不是該直接報警啊?”
朱玉安慰道:“又去了?你彆怕,你問問他們的目的。”
“我不敢。”林笑笑的聲音有些發抖,上次的事情給她留下的心理陰影太嚴重,她根本不敢碰那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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