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文十七年,交高縣。
豪紳耿家的後花園,花蝶翩飛,春光正好。
十五歲的小姑娘耿芙蓮,突然提著裙角跑回來,嬌俏的躲到母親身後,臉頰猶如熟透的果子,眸中春色如波。
霍之念見狀,目光垂落一瞬,神色已恢複如初。
耿夫人嗔怪:“這孩子,多大了,還莽莽撞撞。”
耿芙蓮不依:“娘——”不可當著外人的麵說她。
“好,好。”耿夫人卻沒將求人辦事的小婦人當回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小商販,自稱姓霍,就想在交高立足,想的倒是理所當然。
本來她已經拒了。
但對方不知從哪裡拿了新上任縣令的拜帖,恐怕也是靠這張臉,但這點薄麵還是要給的,就又被纏了上來。
說到底,就是求人辦事的小戶,若不是這位婦人過於貌美,她那不爭氣的兄長看在了眼裡,她都懶得跟對方周旋:“你跑什……”
“誰在那裡!?”
寒光乍現,幾柄利劍快速堵住了她們前方的路。
耿芙蓮一瞬間嚇得臉色煞白,驚慌的躲到霍之念身後。
霍之念不動聲色的將耿芙蓮護在身後。心思浮動。
在自己家裡還如此謹慎,恐怕真的是那位了,不枉她日日過來。
耿夫人見狀,急忙轉出去,絲毫不敢耽擱:“夫君,是我們,芙蓮想要撲蝶。”她沒想到夫君和貴人在這邊談話,若是知道,萬萬不敢叨擾,希望沒有驚擾到貴人才好。
耿芙蓮羞澀的示意霍之念一起出去,否則她就要被打發回去了。
好,霍之念撩了一下裙擺,本平平無奇的裙子上,瞬間浮光若現。
霍之念出來,第一眼便看到了他,往昔關於父親、兄弟姐妹和朋友的記憶撲麵而來。
他站在浮橋上,如同初春晨曦中,光漫山巒的朝陽,清冷中帶著不易察覺的漠然,神色對人時永遠隔著一層薄霧,情緒起伏不會真正示人,是世家大族養出的冷漠淡雅、高貴矜持的樣子。
像是她,見過的,曾經的人。
魏遲淵目光掃過來,深綠色的衣裙猶如魚尾映陽,裙裳輕曳間與身後的花叢遙相呼應,是上好的浮光錦,也是魏家織坊今年的新品。
魏遲淵難得肯抬頭,目光停了一瞬,僅僅一瞬,已移開目光,並不是對方容貌多盛,而是乍然看到的熟悉感,可這份熟悉感,也僅僅值一眼,不可能再多。
霍之念覺得自己琢磨了很久的笑,還沒有開始,已經可以結束了。再多做一分,都隻會落了下乘。
果然,‘色’從來不是上位者的稀缺資源,他們見的夠多,夠雜。男的女的,男男女女的;多的少的,多多少少的。
容色都不是靠近對方的絕對手段。
霍之念果斷偃旗息鼓,等待下一次出手。
“是我家內人帶著小女在院子裡捕蝶,一時玩得興起,魏少主不要見怪才是。”
侍衛將劍收入鞘中,退後。
“不會。”人已轉身。
耿祖和急忙跟上。
耿夫人鬆口氣。
耿芙蓮一襲嫩黃的衣裙,襯著她那如晚霞般紅潤的臉龐越發的嬌羞,魏少主看她了。
“你也看到了,家中還有客人,沒有時間招待你,你先回去吧。”
……
一扇雕花木門半掩,院內,青石小路的儘頭,一位女子慵懶地躺在藤編躺椅上,上方,葡萄葉剛如嬰兒巴掌大小。
女子剛洗了頭,微風拂過她柔順的發絲,藤椅輕晃,隨性簡單。
雲娘取了暖爐過來,給夫人烘頭發:“他一眼都沒有看您,不會吧?”她們夫人的容貌,哪個男人見了不多看兩眼。
更何況,夫人為了今日,最近都特意裝扮過,以前從不輕易示人的美色都用上了,竟沒有讓對方多看一眼?
林之念,現在是霍之念了,不甚在意的把玩著手裡的葉子,她們商討的那些‘到底是形像那位表姑娘,還是神似那位表姑娘,才更容易接近魏遲淵’都成了空談。
後續的形似性格不要像,或者性格像,容貌不像,都沒了意義:“或許是愛慘了他家表姑娘?”
雲娘笑了:“夫人太不了解男人了。”
霍之念覺得雲娘是男人見少了,像她的父親、楊家伯父,都是肯蟄伏的人,但愛不愛的,該試還是要繼續試:“輯塵呢,今天都做了什麼?”
雲娘為夫人擦乾發:“二爺在和那些豪紳周旋。”
“還是天真了些。”這些人可不是坎溝縣無根基的富戶,嚇唬一二,製造一些天災,不行了殺幾個就老實了。
交高的富戶不叫富戶叫豪紳,背後都有養著他們的勢力,為隔壁海關大郡分攤壓力,早已吃的肥得流油,怎麼可能把利益讓出去。
更何況還是一個毫無背景的毛頭小子。無論從正史還是野史看,他再一意孤行,最後都討不了好處。
雲娘梳好夫人的頭發,將之自然垂到軟墊上,夫人頭發也好看:“要奴婢說,殺了了事。”
“一個兩個的話,殺就殺了,殺多了,會出亂子的。”何況她們手裡才有坎溝縣那麼點人手,不等他們殺兩回,對方背後的勢力,勢必反撲,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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