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確實不承認魯路修的革命者身份——他絕不是僅陶醉在狂熱與自欺中,亦或把某種主義的信仰當作是一勞永逸解決一切的方法。相反,他很明顯是帶有猶豫的馬基雅維利式君主:優秀地履行了戰爭的職責、殘忍地控製必要、理性而冷酷地進行政治(這些僅限於不沾娜娜莉及決定自殺之前),以及一個征服者:真沒思考明白那麼多。
但我們可以確認,他確實算是加繆筆下的反抗者,至於反抗的對象和方式,則又產生扞格。單在他的先進上,我們是很一致的:這是一個思想的離群索居者,他對秩序的顛覆很有必然性。無論如何,他必定是形式絕對最有力的反對派,一個自由主義者。
對唯美主義的反叛:
我經常將魯路修看成另一種王爾德,尤其是在動畫音樂和畫麵加持下更容易產生幻視,但這其實是不大準確的:他們間最關鍵的厭世是不同的。王爾德、瓦格納、波德萊爾這些浪漫派無法容忍世界的殘忍虛偽,同時也未跳脫出宗教的秩序,因此不認罪卻飽受惡的折磨(主要是宗教的不合理殘忍與信仰的虛偽)。可他們無法拒絕基督這個美的極致,在時代的裹挾下將意識形態和權力工具一同吸收,以此成立了摩尼教美的分部。從毀滅創立世界的理想與方法上看,魯路修的厭世與他們是有些相似的,他不隻是在追求權力,更有美學要求;這方麵甚至與共產和納粹也很接近,可以輕易看到他們的共同點。
波德萊爾的兩種方法中,享受美(克洛維斯式)顯然是不行了,創造美似乎是唯一讓世界變得可接受的方式。你可以輕易地在近代史上找到這種個人與集體的理想的投射融合,受益最大的是其實個人,而集體在承受和分享。這種改造的虛偽總是會被戳破,最痛苦的不是接受“代價”的憤怒,而是承認自欺。
魯路修看到了,妹妹站在對立麵時,他不得不承認完全以自己意圖進行的改造打著利他的旗號是一種虛偽,因此他接受了自己與世界同樣的不純潔,從此以前不再是宗教式清白的,隻是活著的經驗。
反叛由此開始:他拒絕了蛋卷老爹固定回憶,也拒絕了二哥作為既得利益者的綏靖,這兩種上位者拒絕權力更替而許諾的自欺欺人的美景。他最終舍棄了將生活置於形式之下或是為形式獻祭的傳統或浪漫派的誘惑。如蒙田所說:(自由)王國在我們心中,而不在我們身外;在王國與非王國間並不截然斷裂。在此,布國皇室終於有了完整的活著的人,一個不再極端的瀆神者放下了對塵世與天國間深淵的執著,選擇相信理想與現實的毗連。但是,真的完全放下了嗎?
想起與娜娜莉流亡生活的日常,那是艱苦、屈辱又憂懼的日子,可那個也是他與人連接得最緊密、與這個世界相處最融洽的時光。與娜娜莉相處的時候,世界並不因此改變,生涯也不因此升遷,他從不消遣時間,可他並不會認為這是無效無意義的事,這種相處是在享受對方的存在。即使是在這種日常中,美確實也是存在的,不是隻在幸福中看到荒謬的精神勝利,也不是沉浸過去的回憶美化,那種對人和對世界產生的衝動帶來的強烈滿足感使人自以為與某種普遍性的東西建立了聯係:真、善、美、愛。個體性悖論由此觸及,可悖論不意味著不存在,個體性絕對存在才讓人感受到美好的、富有意義的與成功的受歡迎的的區彆。
至此對唯美的反叛行為已寫完,這並不是一個人物的全部,隻是我看到的——一個沉浸在美學浮沉掙紮,最終看到生活的人。之前我所解釋的魯路修之死並不很具有說服力,多是因為我很喜歡這個人物,不自覺的將其行為在意識中尋找最高的解釋。這不是明智的行為,像將主題刻意套在人物上,模糊甚至忽視他的一些行為。
最重要的就是他的死亡,我不可避免的將他的死亡看做是高級的政治表演:與鬱斯貝克不得誌的逃離不同,他的死亡應該是反抗的延續:是有理論的,甚至是有信仰的,最不濟也應該是有意義的。
為此我將他看做殉道者。這也是我願意寫這麼多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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