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懷襄聽得如此天真的話語,心頭頓生苦澀,嘴角卻揚起一抹譏諷。
“你父王還在的時候,自然是極好的,兄友弟恭,手足情深。”
“可是——”
趙懷襄似乎想說什麼,但猶豫了片刻,舔了舔發乾的嘴唇,還是不動聲色地轉了話頭:
“可是他走得早,你皇爺爺自然挖空心思,要磨練出一個,如你父王一般出色的儲君來。”
“到底都是人啊”
“便是帝王,又怎能脫離得了人心人性呢?隻是權勢大了,隻消揮揮手,便可撼動半座江山,顛覆無數人的一生罷了。”
趙懷襄說到此處,目光遙遙望出去,越過飛揚的亭簷,去看遠處那猶泛霞光的天際。
“大哥,你要保重身體啊。”
“怎麼了三弟?怕我撂擔子呀?”
“是啊,有大哥在前頭遮風擋雨,我才好做個遊手好閒的閒散皇子呢。”
“好,那大哥一定努力活得長久些,好叫三弟每日都過得優哉遊哉,安閒自得,這樣可好?”
“不好。”
“嗯?”
“不是長久些,而是長長久久,長命百歲!”
“還是三弟會說話,好,那我就活個長長久久,長命百歲,讓三弟啊,鬆快無憂一輩子!”
往事如昨,趙懷襄隻覺密密麻麻的熱意攀上鼻尖,這一刻,隻覺心裡頭都被挖空了。
他掩下長睫,平複了良久,才開口說道:
“燁兒,我說這些不是為了給自己開脫,我也無需開脫,在皇家,‘不爭’本就是奢侈”
“三叔無權無勢,母妃不過婢女出身,你三嬸嬸的母家也稀鬆尋常,我根本沒有勝算。”
“我有自知之明,本無意相爭,隻想過好自己的日子,可你皇爺爺卻不願放過我,他非要逼我!”
“既然要爭,我就要做到極致,做到最好,否則最後輸了,累及母妃、妻女時,我會痛恨自己為了所謂的良知底線不曾傾儘全力。”
“所以,我隻能竭儘所能,無論手段有多肮臟,隻要能助我達成目的,我便來者不拒!”
“自然,夜路走多了,我也早就做好了一敗塗地,死無全屍的準備。”
“隻是沒料到,今日會結束得如此平和”
說到此處,趙懷襄聲音漸低,直至沉默。
這一刻,他竟無比慶幸,自己賞花宴的籌謀儘皆落空,否則今日,他與燁兒、與江潯之間,就該是不死不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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