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微亮,趙淑便已醒過來,她剛翻身,孫雲也被驚醒了,她好像做了噩夢,猛地睜開眼睛,雙手還舞著,說著:“去死!去死!”的話。
趙淑忙去捉她的手,“阿雲,阿雲。”
她力氣極大,趙淑都捉不住,聽到動靜忙推門進來的半束和盛夏嚇了一跳,半束都嚇哭了,“姑娘,您怎麼了姑娘。”她撲到床前,小臉慘白,就怕孫雲有什麼不對勁。
孫雲舞了兩下,人其實已經醒過來,手一停,轉頭一副委屈的模樣看著趙淑,“阿君。”她說罷竟哭了起來,“我夢見我死了,阿君。”
趙淑一顆心咯噔一下,忙安撫她,“沒事沒事,做夢都是反著的,夢見死了,就是活得好好的。”
“真的嗎?”她停住抽泣,擦了擦眼淚問,“我夢見我死得好慘,臉是青的,是青的……”
“真的,人都會死,但你會壽終正寢的,放心吧。”趙淑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拍了拍她的後背,“一個夢而已,你看,你這不是好好的嗎?”
孫雲還心有餘悸的樣子,半束給她倒了杯茶,“姑娘,喝口水。”
她接過茶杯,咕嚕嚕的喝起來,喝完突然對趙淑說:“阿君,你說人死了還會不會有下輩子?”
聽了她的話,趙淑心一沉,不過轉念一想但凡問這個問題的人,多是心裡不踏實罷了,搖搖頭,“不知,就算有,那也是另外的人生,與前世沒什麼關係了,所以前世今生這種問題又有什麼意義呢?”
話是說來安撫孫雲的,但她有些自嘲,若前世過得好,該報的仇都報了,該報的恩也都報了,又怎會糾纏於前世今生這種問題呢?所以,可見活在當下是多麼的重要。
人,終究是要往前看的,把當下過好了,才不會時常回頭看,但凡是對過去念念不忘的,無非是過得極好和極不好,極好的再無從超越,極不好的卻是心有不甘。
話說完,細細觀察孫雲的表情,看她非常驚慌,身體都在微微顫抖,是怕極了才會如此。
方才那一瞬,趙淑懷疑孫雲是不是與她一般,也是重生的,不過這個可能她否定了,孫雲眼裡隻有怕,沒有恨,她前世結局並不好,若是重生,在同樣有重生經驗的她麵前,眼裡的恨意是掩飾不住的,尤其是重生當時,絕無可能這麼快就收好所有情緒。
“可是,那個夢好真實,真實到我覺得我死過一般,就像是上輩子。”她抓著趙淑的胳膊,企圖從她身上找到一絲絲安全感。
趙淑翻手握住她的手,直視她的眼睛,微笑道:“你怕死?”
“怕。”她倒是很誠實的回答,半忙找來披風給她披上,她攏了攏,吸吸鼻子,“我怕我死了,我娘受彆人欺負。”她說完,好似想起什麼般,便閉嘴了,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轉換了話題,“阿君,我……我想問……”她躊躇,不知怎麼把嘴裡的話說出口。
趙淑溫和的給她係上披風帶子,已經猜到孫雲要問什麼了,她去找郝孑父子的時候,並沒有背著誰,郝孑父子在莊子上也不是秘密,自從她去找了郝孑父子後,他們便再也沒出現過,太子受重傷,這麼大的事,作為太子的舅父外公竟未出現。
孫雲這樣的世家嫡女,隻要有心,總會查出點什麼的,尤其是在已然威脅到她性命之時,必然會讓暗中的死士去查。
她笑了笑,掀開被子,任憑盛夏給她更衣,“你要問便問吧,你問我不騙你。”
這是承諾,把孫雲當好朋友的承諾,不騙你。
孫雲愣愣的看著趙淑,想起那個夢,夢裡全是血,走哪兒哪兒都是血,全是,滿眼的血,仿佛流滿了全世界,她一直跑一直跑,走在血泊中,跑得好累,但不能停,身後有人在追她,要殺她。
後來,她實在跑不動了,認命了,突然眼前出現一具屍體,一具吊在繩子上的屍體,是一具女屍,穿著她最喜歡的碧霞雲紋聯珠對孔雀紋騎裝,還有那雙鑲南珠繡連雲高筒靴,女屍雙眼凸出,眼珠仿佛在嘲笑她般,她走近看,那女屍的臉竟是自己。
她看到吊死在繩子上的自己,想逃,腳卻像生了根般,她使儘渾身力氣也動彈不了,身邊還有個孩子,一個在血泊中朝她傻笑的孩子,手裡臉上全是血,伸出手,要她抱,不知為何,她竟想去抱那全身是血的孩子,但她好害怕,感覺心臟都要裂開了,同時又好心痛,從未有過如此心痛,痛到麻木。
突然身後的人終於追了上來,拿著繩子也要勒死她,與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屍突然笑了,笑聲好淒涼,她的心就像被針紮一般難受。
“我想問,害我昨日心驚膽戰的罪魁禍首死了沒,我想去補一刀。”她說完調皮一笑,也下了床,此時完全可再睡一個時辰再起,天不過微亮,但她隻要一閉上眼睛,便會出現那全是血的一幕幕。
趙淑驚訝,孫雲竟換了這樣一個說法,笑了笑,喚初春等人進來伺候,洗了把臉,才回道:“一個死了,一個沒死,不過也和死了沒什麼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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