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承宗無比激奮地講了徐鴻儒在曲阜的種種暴行,末尾說道:
"孔林被毀,孔廟被毀,孔府被毀,衍聖公被劫持,曾聖後裔、顏聖後裔、孟聖後裔被劫持。"
"此是二千年來未有之事,士林無不切齒,臣亦肝腸寸斷,請陛下發兵十萬,奔赴山東,剿滅徐賊。"
"國家蒙此大難,皆是臣等輔政無方,臣願督師山東,戴罪立功,懇請陛下俯允!"
常洛聽見徐鴻儒突突了曲阜孔家,心中暗自竊喜,臉上卻現出悲戚之色,道:"先生還是坐鎮內閣的好,督師山東還是另擇良臣的好。"
孫承宗道:"陛下擬派何人?"
常洛略想了想,說道:"丁啟睿己經抵達濟南了,著內閣擬一道諭旨,命他調集濟南、青州、登州、萊州兵勇,嚴防徐鴻儒北上;"
"漕運總督駐地淮安離徐鴻儒老巢鄒縣、滕州很近,從浙江和南直調兵三至四萬,以楊嗣昌為督師,沿運河北上。"
"丁啟睿由北向南,楊嗣昌由南向北,對徐鴻儒形成合圍之勢。"
孫承宗不解地問道:"兵貴神速,陛下為什麼選擇徐徐合圍,而不是快速剿滅呢?"
常洛道:"剿寇千萬不可操之過急。譬如打老鼠,先生是希望老鼠始終在一間屋子裡,還是希望老鼠滿世界亂竄?打老鼠固然要緊,卻也不能因此把家裡的壇壇罐罐全打爛了。"
"除山東之外,河北、河南、四川的白蓮教也在作亂。這已經夠讓人頭疼了,倘若把他們攆到了浙江、南直乃至湖廣,豈不是更加糟糕?"
"再說,孔胤植、孟承光、曾聞達、顏繼祖等人還在徐鴻儒手上,逼得急了,萬一徐鴻儒把他們殺了,朝廷更加臉上無光。"
孫承宗想想也是這個理,拱手說道:"陛下聖明,還有一事,兗州離鄒縣太近,魯王十分畏懼,請求朝廷派兵保護。"
他是不是傻啊,老子巴不得徐鴻儒把他突突了才好,怎麼會派兵保護?
常洛心中暗罵,口中卻說道:"擬一道旨,著魯王到濟南避禍,或者乾脆到北京來。"
孫承宗領命而去,與閣部大臣商議如何落實皇帝的部署。
從浙江和南直調兵說起來很容易,做起來卻很難,兵部討論了一天,才拿出一個初步的方案。
兵有了著落,又要劃撥錢糧軍餉,戶部和工部又扯開了,一扯就是兩三天,最後扯出一個方案,戶部出五成,工部出三成,剩下的兩成由浙江和南直分攤。
最後是兵部行文浙江指揮使司和南直指揮使司調兵。
整個流程下來,七八天時間就過去了。
楊嗣昌接到朝廷諭旨,心裡直犯嘀咕:"我一個漕運總督,根本不知兵啊,讓我督師山東剿賊,這不是在為難我嗎?"
再想想諭旨說的是【合圍】,並不是【征剿】,又似乎若有所悟了。
丁啟睿剛回到濟南,就接到朝廷諭旨,要他在濟南、登州、萊州、青州各處調兵。
那一夜,他到了孫傳庭府中,兩人徹夜長談。
孫傳庭雖然始終沒有明說,但丁啟睿卻恍然大悟——
徐鴻儒固然是山東一大賊,但德王、魯王、孔家占據了山東大半土地,卻不交一厘錢的賦稅,不交稅也就罷了,還魚肉百姓。
白蓮教作亂,有一大半的責任都是他們的,所以他們也是山東三大賊。
如果能借徐鴻儒的手,打擊德王、魯王、孔家,未尚不是一件好事。
悟到了這一層,丁啟睿慢吞吞調兵,調到兵後再再慢吞吞集結。
看見丁啟睿行動遲緩,楊嗣昌更加不敢冒進,也在徐州一帶遲滯不動。
幾日後,魯王朱壽鋐接到聖旨,心裡一萬個不願意,磨磨蹭蹭不肯挪窩。
常洛三天之內,連下五道諭旨催逼。
徐鴻儒對兗州虎視耽眈,多次派弟子潛入兗州城內。
朱壽鋐著實受不了這種折磨,收拾好金銀細軟,裝了整整百餘車,乘著夜色往濟南府而去。
誰知剛出了兗州城,徐鴻儒就帶著數百信眾圍攏過來,連車帶人一同擄掠到水泊梁山去了。
消息傳到北京,常洛差點繃不住笑出聲來。
徐鴻儒起事己三月有餘,但他萬萬沒料到,官軍表現會如此之窩囊,這使他飄飄然起來。
泰昌二年九月,徐鴻儒占領了兗州;
泰昌二年十月,徐鴻儒占領了濟州。
泰昌二年十一月,徐鴻儒威逼徐州。
短短三個月,徐鴻儒己擁兵十二萬,控製了山東南部大片區域,與河北王好賢、於弘誌遙相呼應,儼然朝廷心腹大患。
徐鴻儒每下一城,即殺官放糧,救濟災民,屠殺士紳豪強,分田分產。
山東南部的地主富戶哀嚎不已,窮苦老百姓則歡欣鼓舞。
徐鴻儒的聲勢越來越壯,不光是山東南部,就是河南、安徽、南直亦有大批人前往投奔。
朝野上下紛紛彈劾楊嗣昌、丁啟睿行動遲緩,貽誤戰機,要求速速剿滅白蓮教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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