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張大人倒也不管圍觀眾人,轉頭看向許氏,瞧她還是低著頭,說話細弱得蚊子哼似的。不由得歎一口氣,規勸的語氣登時溫和不少:“你也是!若不願意便大聲喊出來,就是鬨到官府去你也是占道理的。我知弱女子生存不易,不過他人的百般同情到底抵不過自己的半分剛強,總要拿出些勇氣來應付這世道。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那女子掉了幾滴眼淚,一對微微垂下的柳葉眼裡氤氳著淚光:“大人說的是。不過民婦若有大人半分勇毅,哪裡落得這般可憐呢?”
張大人黃黑的臉龐上閃過一瞬局促,隱約居然透出幾分紅暈,聲音不由得又降了半分,小聲嘟囔起來:“你這話真是,我哪裡是這個意思——蔣大,送這位夫人回驛館。”說罷,這颶風似的少年人一個轉身便匆匆離開去了。
許氏抬眼望向那人的背影,目光隨即轉開。蔣大倒是個多事的,見她神態繾綣,不由得湊上去問了一句:“夫人,可是在看我們大人訥?”
許氏收回目光,眼裡流過一絲落寞,嘴邊卻帶了笑:“大人天威浩蕩。這位小官爺,可否告知民婦方才大人名諱,等逢年過節上香祈福時,我可為大人請炷平安香。”
蔣大本來已經幾乎要脫口而出,卻似乎忽然想起什麼:“您就喊張大人就好,咱們也就是舉手之勞,不需要這般大費周章。”
蔣大和許氏說話的檔口,張峒道已經趕到了地方——那是一間荒廢許久的磚瓦房,暫時收拾出來停屍,因為夏日悶熱,隻能鋪上厚厚草灰,然而壓不住的血腥味道還是隔著老遠就能聞到,走近的時候便能看見空中懸停飛舞著不少蚊蠅。兩名胥吏神情忐忑地在門口等候著他,見到他來便匆匆迎上:“張大人。”
張峒道對他們點點頭,用一旁副將遞上來的白布擦洗過雙手,又接過白布綁在腦後蒙住口鼻:“又發現了屍塊?這次又是在哪裡?”
“鎮子向南去二十裡有個小漁村,早上村裡老漁夫從河裡網上來的。我們本想把他請來問問情況,但是那老丈嚇得魂沒了半條,在家裡躺著起不來。”
“找個人暗中盯著他,彆讓消息傳得太狠。仵作在哪兒?可驗過屍了?”張峒道一邊吩咐一邊在那一進出的院落裡找起屍體,他步子大、走得又著急,旁人德跑著才能跟上他。
仵作是個上年紀的老頭,姓丁,聽著這話語氣一時委屈無奈:“大人,沒辦法驗屍。”
“怎麼了?”
“熟的,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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