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本官的車已經和其他賓客的停到一塊去了。”張峒道答應了一聲,看了看背後張燈結彩的杜家和不遠處顯得冷落不少的盛家:“這事兒在杜家辦?”
杜旭知道張峒道所問何事,連忙答應起來:“盛家老爺體恤我膝下隻有這一個閨女,便說著不如讓他家小子做個上門女婿吧。我承了他這份情誼,還不知道要如何回報呢。”說著話,杜旭讓開一條路,“大人,咱們進去再說話吧?”
張峒道跟著走進去,隻見杜府內一派喜氣洋洋,杜家親眷與盛家親眷,還有些烏江縣附近的名門望族家中的晚輩後生,相互熱絡地聊著天,看起來仿佛平日裡也都是相熟的。正廳前停著兩口棺材,張峒道湊近看了一眼花紋便認出這正是當時停在宋家棺材鋪那一口格外華美精致的楠木棺材。
盛家夫人和杜家夫人坐在一旁,頭上綁著白布。盛家夫人一直在念經,而杜家夫人則在一旁枯坐著,若是有客人上前,她便好像忽然醒來似的急急起身,乾巴巴地掉幾滴眼淚。
張峒道走到兩位女眷身邊,那杜家夫人又是急匆匆起身,好像起了裂紋的眼角頃刻間便又濕潤起來了:“啊呀,我真是命苦,隻有這一個閨女,她還這樣匆忙拋下我走了。”
張峒道猝不及防被她帶著褶皺蒼老的手拽住,對上一對哭得幾乎沒有神采的眼睛,隻覺得那輪混沌的黑瞧著很怕人似的:“您節哀,為了杜家其他孩子您也要保重身體啊。”
“其他孩子?您不懂啊,這家裡認我做娘的隻有我的小閨女一個人,我的命就是係在她身上的。她沒了我還不如死了呢!”杜家夫人抽抽噎噎地說著,一旁盛家夫人念經的聲音越來越響,隱約地透出一股怒氣。
張峒道有點不知道怎麼辦,回頭求助地望了一眼陸載,卻不想陸載剛剛在棺材上趴著看了一眼,眼下臉色帶著些慘白。
“我這苦命的人啊,我兒是被人害死的啊。他們恨不得這家裡都是些敲骨吸髓的惡鬼才好,這樣一個大魔窟,怎麼能容得下我閨女呢?”杜家夫人窸窸窣窣地說著,話語斷續零落在哭聲的間隙之中,“我陪她一同去了才好呢,我還活著做什麼呢?”
“你又在說什麼胡話呢?”一聲斥責從背後傳來,杜老爺背著手走過來,寬袖下伸出一根手指,用力指著杜家夫人,“自從洛香早亡,你就天天擺出這副瘋瘋癲癲的樣子,平日裡幾個孩子孝順,也就隨著你了。今日是洛香大喜的日子,你還擺出這一副模樣給誰看?我的傷心豈比你少?你這副樣子,是連最後的體麵也不留給她!”
說著,杜老爺指揮著兩個仆役將杜夫人拽起來,半是強迫半是攙扶地送回房間裡去,等到瞧著那紙片似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杜老爺這才歎了一口氣,扶著額頭,顯出極其疲倦的模樣:“哎……”
他轉過身,對著張峒道深深一鞠躬:“真是讓大人見笑,數月之前夫人身體便大不如前。加上小女亡去打擊甚為巨大,夫人才會變得如此模樣。我何嘗不是傷心欲絕呢?隻是家妻已經變成這般模樣,此刻要是我再不振作起來,這杜家要怎麼熬過這段時間啊?”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