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想要找到破局的辦法,卻沒有想象中那麼容易——張峒道麵對的困難也正是李平陽眼下為難的地方,他們都是管中窺豹的受害者。
張峒道能夠借著身份摸清大明宮內的信息,但是有關梨香枉死的事情他卻隻能靠揣摩。而李平陽藏匿身份往來自在,早早弄清楚了梨香之死的真相,但是卻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有什麼意義。
梨香之死就好像一棵豐茂的果樹上掛了一顆乾癟的壞果。張峒道知道它的壞與果樹相關,卻不知它為何壞,李平陽知道它壞了,卻不知它的壞與果樹如何相關。
“如果能聯係張峒道就好……”李平陽咬著指尖,有點煩悶地嘖了一聲,“也不知道這麼多暗衛保護著什麼玩意,看著都讓人覺得火大。”
“這宮女的死到底和烏江縣菜人有沒有關係啊?若是有關係,那不是完了嗎?那就證明這‘菜人’的交易早早已經滲透到長安了。”
李頗黎神態漠然,他早已經超脫塵世,自在逍遙:“古往今來哪座皇宮裡沒幾件見不得人的事情。為了長生也好,健康也罷,總得要做些見不得光的事情,都已經是俗世皇帝的既定規矩,這一點上我倒佩服漢高祖。”
“他們長生不長生的我也不關心,但是上麵縱容,下麵便放肆,這些都是活生生的百姓的命填出來的。多縱容一日就又有人遭難……這我看不下去。”
李平陽說著,歎了一口氣:“天然,你說修道到底為了什麼呢?”
李頗黎對此極為篤定,手上撚了訣:“為了成仙。”
李平陽愣了愣,隨即一笑,仰頭攤在椅子上:“……不錯不錯,到也是個好去處。”
“阿姊就是關心了太多不該關心的事情,所以那些孱弱的俗人才會一而再再而三仿佛殺不死的蟲豸似的找上來。”
“我母親與阿姊非親非故,阿姊本可以棄我不顧,但是卻不忍心看我無人照管,最後反而落得被人怪罪。”
李頗黎神態有些冷漠,他一邊說著,一邊擺弄著手裡的劍穗:“眼下這和州的百姓,長安的百姓又和阿姊有什麼關係,他們相處吃是他們的事情,關我們什麼事情。我們不曾食俸祿,不曾任官職,俗人害俗人的事情,與我等修道之人又有何關係?”
“……”
“阿姊,和州和你沒有關係,長安更和你沒有關係,天道無常,自有其理。天大的事情在天地自然之中不過是滄海一粟,他們各自自有其命理,阿姊何必為他們擔心。”
李平陽不耐煩了,直接把他打斷:“你到底是來幫我的還是來泄氣的?我不喜歡聽這些喪氣話,你要不幫我自回你的終南山去做你的仙人去。”
李頗黎素來知道李平陽脾氣,隨即抬眼,語氣乖順些:“阿姊,茲事體大。弟弟隻是覺得蹚這趟渾水沒什麼必要——你若是真喜歡張家那個小子,弟弟給你打暈了把他偷出來不就行了?何必弄這麼複雜?”
“……我有時候真懷疑,你這道德素養,真的能成仙嗎?”
“福生無量天尊,道法自然,天性不受拘束即為道,何必為俗理所拘束。”
李平陽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張峒道不錯——然而目的絕不是他。天然,我與你不同,我不信那些隱士的言說,有人在我麵前受了傷,我就要護他,有人被旁人無端害了性命,我就要替他報仇。”
“那些因果循環、冤冤相報,都是說給穿錦衣華服的人的。鬥爭與斡旋之中,不管是東風壓倒了西風,還是西風壓倒了東風,都是小民最終受苦。所謂小民,不過是風中塵埃,由不得來也由不得去。我不信天為蜉蝣做主——所以我要為草芥求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