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好不容易坐下,可卻說不了一句話,李牧的恨,駐月的糾結,叫這場會麵頗為尷尬。
“李將軍,從前過往你隻當是上輩子的事兒了,自我將你救出,你就當前幾十年是場夢罷了,如何?”
“夢?你簡單的一個字就要否定所有嗎?!”
李牧憤憤地看向駐月
“我趙國生死存亡之時,我卻無用武之地,你說我不恨?我不該恨嗎?!”
這是駐月第一次嘗試到了何為心虛,李牧的一番話叫她連一個字都反駁不了,隻能緘默。
“可是……”
李牧看向眾人
“我更知此事不能全怪伏越一人,即便你不出現,我李牧也是難逃陷害,那郭開自上位一直向國君諂媚討好,而那君王,又恰好是個不分忠奸,不明辨是非的昏君,兩人沆瀣一氣,害死的忠臣又豈是我一人,我李牧……忠心耿耿,一心為了趙國而舍身忘死,如今卻落了個家破人亡的下場,我……我又豈能甘心呢?!我隻不過是把這些怨恨都發泄到了你的身上。“
他喚著駐月的名字,語氣多了無奈,舍去了恨意
“我為趙國,而你為秦國,打從一開始我們就不是一路人,注定是做不了朋友,即便我李牧如何明辨是非,我也實在難與姑娘握手言和,你曾為了悟兒不惜性命,僅憑這一點,我也……實在很不了你……”
一番話惹得駐月淚如雨下,在這樣的時代之下,即便對麵是個可結交的朋友,可橫跨在兩國之間的恩怨又豈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直到此刻,兩個人都無法握手言和,摒棄前嫌。
”伏越……這會兒你的心裡是不是好受了些?親耳聽到了李牧的這番話,是不是也叫你少了些許歉意?你做的沒錯,李牧也沒有錯,要錯就是錯在咱們相遇在這樣的時代之下,若是換個境遇,我們幾人一定能成為摯友的。”
王巡見駐月哭了,又抬起袖子在她臉上胡亂抹了一通,忍得她又哭又笑。
“伏越姑娘……”
李牧捧起茶盞。
“我李牧,一直欠你一聲謝謝,謝謝你在最後幫了悟兒,你儘力了,我也儘力了,若說有憾,也隻是遺憾見到了趙國的滅亡。若說無憾,是謝謝你讓悟兒最後的一段時光裡感受到了幸福快樂。”
“接下來呢?你要去哪裡?難道你還要回趙國嗎?”
“接下來嗎?”
李牧眼前一片迷茫
“我也不知該去哪兒,我的國舍了我,我還有什麼?國和家,我都沒有了。”
“何不隱姓埋名,和我一塊兒流浪江湖?”
王巡一把摟過李牧肩頭,兩人在駐月不知道的情況下竟成了摯友。
“如今世道黑暗,你若願意,和我在一塊兒靜候黎明,如何?”
“你說的黎明,在哪兒?”
王巡笑著拍著他的肩頭
“很快便能看到了,之前你說你想再見伏越一麵,如今我也做到了,希望你不要恨她。”
駐月與李牧之間,並非仇或者恩這般簡單,兩人如今坐在一張桌前,可卻是隔著鴻溝,這一點,駐月了解。
自己為了秦國而陷害了他,僅憑這一點,即便李牧原諒,自己也不會再與他做朋友的。
“你要和王巡一塊兒行走江湖嗎?王巡他雖然看著不著邊際,可也算是個可靠之人,若是……你跟著他……也許你的才能還能有大展拳腳的機會呢。”
駐月抹了一把淚
“我與您,既無法成為朋友,也不願成為仇人,大抵……我們便要相忘於江湖了……”
“是……”
李牧再度以茶代酒。
“此杯過後,我們便是陌路人。”
李牧與來秦並不是為了敘舊,隻想再見一麵,僅此而已。那些溫情的,留戀繾綣之語自然是一句也沒有。將所有的恩與怨,都畫上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