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且麵色不變,唯獨看向顧聽的視線裡多了絲探究。
那股聲音……從顧聽下樓後就有了。
聲音好像是顧聽的聲音?
“嗯。”顧聽應了一聲,臉色一如既往的平淡,讓薑且看不出她現在是什麼心情。
“這就要搬出去了嗎?”
【謊不好撒,找個借口。】
【讓我想想……就說是他爸爸不同意?或者有什麼理由能夠拖延一下?】
有點不對勁。
薑且確信,剛才顧聽沒有張嘴。
那這道聲音是從哪兒來的?而且那些聲音的內容:
——缺架鋼琴。
——他的手很好看。
——讓我找借口撒個謊。
這些話是在對他說?
還有……什麼叫做‘昨天隻是在氣頭上’‘並沒有想要他搬出去的打算’,這些莫名其妙的話怎麼看也不像是顧女士能說出來的。
是幻聽?
胡思亂想了一遍,薑且怯怯試探道:“顧女士,我的東西已經收拾好了,隻是搬家公司有點事,可能要晚點才來。”
薑且最清楚自己的優勢,靠他的皮囊以及裝出來的優良品性,將自己偽裝成弱勢群體。這樣的人,往往其他人都不會對他生出什麼戒心。
“哦。”
出乎意料的是,顧聽的回答冷淡極了,完全不像那股幻聽顯露出來的,不想讓他搬出去的意思。
薑且一時有些拿不準自己到底是幻聽還是又犯了病。
“滋——”
電流聲伴隨著擴音音響一同放大,緊接著,一道桀驁的少年音從話筒裡傳來:“顧聽!你給小爺聽著——小爺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從這個家裡走出去!”
被點名道姓的顧聽環抱雙手,還沒什麼反應呢,身後的管家女傭們麵色頓時一變,紛紛往門外跑去。
“小少爺!”
“您快下來,上麵高,小心摔著!”
“少爺彆鬨了!快下來!”
顧聽從這些人零碎的話裡分辨出,剛才那個指名道姓喊她的少年就是小少爺,本書小反派。
【所以……這又是鬨什麼呢?】
她慢悠悠地往門外走去,打算瞧瞧外邊是個什麼情況。
沒注意身後,薑且下意識一頓。
——那道聲音又出現了。
薑且斂眸。
與剛才那副膽怯的形象不同,現在的他,像一隻足以咬碎獵物的灰狼,強壯、鋒利,黑漆漆的瞳仁沒什麼溫度。
他問忙上忙下的女傭們:“你們剛才有聽到什麼嗎?”
“什麼都沒有聽到。”
薑且輕微的抿了下唇:“……”
子不語怪力亂神。
他想,他最近可能裝的有些過,那個病提前了。
像是要為了驗證什麼似的,薑且轉身,冷峻的眉眼透著一股壓迫感。
“不用收拾了,”他重新窩回沙發上去,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慢吞吞補充後半句,“一會兒再搬。”
至於擴音器裡喊著要跳樓,造成家裡鬨哄哄的笨蛋,跟他可沒什麼關係。
占地180畝的法式莊園猶如一座高大的山一樣,屹立在顧聽麵前。
莊園依湖而建,湖心亭的風水格局落於正中心,碧色的湖麵倒映著莊園的模樣。
三棟主樓與三棟次樓分布在各個位置,它們被綠植和樹木簇擁,規整的花壇被辛勤的園丁用心修建。
而此時——
顧聽抬頭,饒有興致地望向坐在四層樓高的彆墅頂層,手中拿著擴音喇叭,嘴裡叭叭不停的少年。
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衣、黑長褲,身材高大。
耀眼的奶黃色頭發下眉眼優越,棱角分明,看人時總是下意識眯起眼睛,囂張又桀驁。
就像現在這樣,坐在樓頂,雙腿晃蕩不停,仿佛下一秒就能一躍而下。
“喲!”
“你舍得出來了啊顧聽,不像烏龜一樣縮在房間裡了?”
“也不知道我爸眼瞎到了什麼地步才能看上你,以為跟我爸結婚就能踩在小爺頭上作威作福了嗎?你做夢!”沈卻冷笑一聲。
“彆以為我是薑且那個蠢貨,會聽你的話乖乖搬出去,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臉讓我從這個家搬出去。”
一句話罵了三個人。
少年人的言辭十分犀利,半點不怕得罪人。
方管家臉色一變,愁眉苦臉道:“少爺,您少說點!”
“快下來吧,萬一摔著怎麼辦啊?”
他一邊勸沈卻趕緊下來,一邊連忙指揮傭人們將安全氣囊鋪開,以便小少爺真的想不開了跳下來。
顧聽原本還有點小氣,這會兒突然沒那麼氣了。畢竟這位是連自己親爸和親哥都罵的小反派,跟他們一比較,她這個後媽在被罵名單中也不是什麼大事。
她抬頭:“沈卻。”
沈卻:“叫小爺名字乾嘛?”
顧聽:“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她淡著一張臉,看向上方,慢吞吞道:“——嘴又臭又臟的小孩會被人打的。”
樓頂上的少年先是愣了下,很快反應過來顧聽這是在威脅他。
他頓時火冒三丈,冷笑一聲。
將喇叭按下最大音量,然後欠裡欠氣的拉長了聲音:“那—又—怎—樣!”
——以為他會受威脅?
——做夢。
“我怕被人打嗎?”
“傻逼。”
少年擲地有聲。
最後那兩個罵人的詞彙在擴音喇叭裡留下了尾音,回響在偌大的彆墅區。
管家的身子立即僵在了原地,周圍靜悄悄的,原本慌慌張張的女傭們也不敢在此時出聲。
他們心頭同步冒出兩個字:完了!
在這種靜悄悄的氛圍下,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