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距楊家坪5公裡左右,遠遠望去,西北方向綿延的山巒中透出一片燈光,那就是楊家坪了。
想著一彆二十多年的家鄉,楊程本已是波瀾不驚的內心也泛起一陣陣激動,在那抬頭可看到的每一座山峰上,都留有楊程少年時翻山越嶺瘦小的身影和足跡。
現在,在這個天暗風涼的夜裡,當年被村裡惡少無故虐殺的少年,帶著一股子衝天豪氣回來了。
楊家坪四麵環山,說是坪,其實是一個山坳連著一個山坳,一個行政村,由十幾個自然村拚在一起,總人口近千人,是楊家溪鄉裡管轄的最大的一個行政村。
楊家溪鄉裡所有鄉政策的製定落實都要先在楊家坪試行,看看能否行得通。所以,村裡的掌權人權力有時大過鄉領導。進村的道路是沿著一彎小溪造的,路況不錯;小溪溪水涓涓流淌著,襯著一片燈光,溪水閃閃發亮,自成一景。
楊程卻先不進村,往右邊上一拐,去一片田野上尋找當年大難不死的機井去了。
這田野上的每一塊田,其實都是祖輩們開山造田形成的,造田的地方,原來都是一片片山地。造田好造,但最缺的是水。雲城雖然在華東多山多雨之地,但楊家坪也地處華東海拔高峰之列,一旦遇秋冬少雨旱季,農作物灌溉還總是個大問題。為了保證旱天有水,在田野間打井就成了常態,這種井被人稱作機井。需要用水時,用水泵抽水。緣於此,楊家坪有頭腦的商人早早就投資了水泵廠生產水泵。曆經幾十年,竟然做成了世界第一水泵生產公司。此公司,楊程也曾幫著推波助瀾,使得在世界各地做得風生水起。
楊程憑記憶在田間尋找著當年那口井。
田裡很少有種農作物了,村民們但凡有些許能力的都外出經商去了。外出的人們隻有在村裡辦紅白喜事的日子,都自覺地回來,大家一起操辦,一起熱熱鬨鬨一番。
楊程在田埂上來來回回轉了一陣子,終於找到了。
井還在,但塌倒的不成樣子了。
這井就打在田間地勢相對低一些的淺窪處,圓型井口,直徑大概三米左右,井口沿岸以下一米高左右用細石塞了縫隙,抹上了水泥,這樣是為了防止小孩玩耍、捉迷藏攀爬到井底去。井是大肚酒樽形狀,口子小、肚子大、底部厚實。因經年不用,也沒人修,井沿水泥早已剝落,井深數丈,在夜裡微弱的星光映照下,井底微微透出積水反光的水影。
楊程尋一井石,在井邊上坐下,看看夜的天,遲遲現身的下弦的月亮隱隱約約從層層雲朵中透出,井的形狀就漸漸清楚起來。楊程看著這井,二十多年來反複翻騰在他腦海裡的、在這井裡的生死經曆,再一次真真切切地浮現在眼前。。。。。。。
楊程是他母親結婚二十八年後才懷的他,這種高齡的懷孕在村裡一直當成奇事相傳。
為了生個孩子,老實巴交的父母扶著雙目失明的奶奶不知拜了多少座廟、燒了多少回香,求了多少尊菩薩。也許真是一家人的誠心感動了菩薩,也許這孩子的命格本來就不同尋常,楊程的母親終於懷了。但懷胎超過十個月仍不得分娩,便讓人擔心了,便有村人議論紛紛,說不定要生個怪胎或死胎。楊程母親去鎮裡衛生站檢查,都一切正常。如此,一家人又高興又不安,每天照例燒香求菩薩保佑。
在一家人心心念念的期盼中,在一個秋冬交替的時日,當晨曦初露、百鳥啁哳,香飄滿天之時,楊程降生了。
按風俗,取戝名好養生,就簡單地叫阿狗。論楊家家族譜籍,應為誌字輩,先取誌剛、誌國、誌疆等,後來村裡來了一個算命的先生,父母求名,先生說,此子非池中龍,來日可如大鵬鵬程萬裡。父母一輩子安分守己、知足常樂,隻希望兒子平平常常、平平安安,雖然取名楊程,但總叫阿狗。
阿狗生來白白胖胖,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烏黑閃亮,人見人喜。阿狗的降生成為了楊家坪人人傳頌的大喜事。父母有好人緣,孩子又惹人愛,又加上一村子人幾乎全部姓楊,同姓同宗,家家就都來送月子禮了。一時這村子裡最讓人瞧不眼的人家,顯得風光無限,幸福滿滿。阿狗的父親和奶奶,一天到晚忙著接客、道謝,喜氣洋洋。
於是,就有人不高興了。
在楊家坪誰是老大,不是家族族譜上排下來的輩份最長就是老大,那輩分,說白了,要敬你,你是爺,不敬你,算個屁,就隻是一個空空的稱呼而已。
做楊家坪的老大必須是一個有權、有勢、有財的人,是被四鄰五村敬若神明般存在的山鄉皇帝。
在楊家坪,任一戶人家但凡要做一點標新立異的事,必須要這皇帝般的人過目、首肯、點頭才能平安喜樂。
對於阿狗父母來說,隻知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歸,整天在自家那幾畝田地上耕作,哪裡知道這些人情世故;一是從沒經曆過、二也沒人提醒他們。
其實,等出以事後,人們暗地裡議論緣由,這都不是核心所在,核心是隨著阿狗的降生,他家裡就後繼有人了,這就完全觸動那個山大王的心病了——楊守成一直覬覦著阿狗家的那塊風水寶地就很能如願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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