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一輪明月,月邊縈繞雲朵。
今夜,很美。
北地邊境,常年多風,然而今夜卻離奇,風也不見到一絲。
宗澤老帥提著大刀,慢慢在軍營裡走著,他的步伐很慢,但卻十分沉穩,顯然心中決然,已然下定決心。
在兵營的正中間,是幽州大營的帥帳,由於近段時間並無戰事,所以夜間的帥帳無人值守,有事都是白天計議,晚上之時帥帳空著。
既然帥帳無人值守,按說肯定無人掌燈,然而當宗澤老帥進入之後,帥帳裡卻瞬息燃亮燈火。
隻不過這盞燈火很弱,堪可用一燈如豆形容,僅能勉強照亮帥帳的內部,從外麵卻難以發現亮了燈。
“唉!”
燈火幽幽的帥帳中,同時響起兩聲輕歎。
而在這兩聲輕歎響起的同時,帥帳中赫然是楊一笑的身影。
原來竟然是他親自掌燈,並在燈火幽幽裡迎接宗澤,一老一少,一帥一將,剛才兩聲歎息,便是兩人所歎。
四目相對,相顧無言,楊一笑的臉色帶著不忍,宗澤的臉色則是決然。
兩人足足沉默良久之後,方才由楊一笑首先出聲,主動問道:“您終究還是決定要這麼做嗎?”
宗澤老帥瞬息回答,聲音如同鋼鐵般堅硬:“不是老夫決定,而是他們決定,這世上的死路都是人選的,他們自己選了怪不得旁人。”
楊一笑輕輕把燈火放在桌子上,聲音如同他放下燈火般輕微:“那都是您親手帶出來的嫡係,並且其中有著您的幾位族侄,若是全都殺了,您心裡怕是難忍悲傷。”
說著一停,緊跟又道:“這一批將領,個個皆為將才,曾經駐紮雁門關,為中原扼守門戶,於家國而言,他們曾是有功的。”
宗澤老帥猛然一揮手,大刀重重往地上一插,沉聲道:“見利忘義,利欲熏心,固然他們曾經有功,但是功過不能相抵。”
“老夫知道你不是不忍殺之,而是擔心老夫承受不住悲痛。畢竟這些人裡有老夫的子侄,其中宗項還是老夫的親侄。”
“你能替老夫著想,老夫豈能拖你後腿?”
“欲成大事者,至親亦可殺,雖然老夫不是成大事的人,但老夫想輔佐你成就偉業……”
“與天下蒼生相比,至親侄兒也該舍,因為他們已經選錯了路,如果放任不管便是大害。”
宗澤老帥說到這裡,語氣明顯有些傷感,緩緩又道:“其實說實話,老夫心裡確實不舍,然而我多次給過他們機會,可惜他們始終不願意把握。”
“自三個月前的那一天開始,他們在我耳邊不斷念叨金銀,那時老夫便意識到,這些家夥要出問題。”
“我嗬斥過,也訓誡過,甚至苦口婆心,跟他們講述道理……”
“我幾次三番跟他們講,眼下不要貪婪金銀,更不要不服你這位楊氏主帥的決斷,因為你的決斷乃是為了讓楊氏走的更遠。”
“楊氏走的遠,他們便也能跟著走的遠,老夫告訴他們要把目光放長遠,要想著將來獲得蒙蔭家族的功業。”
“金銀之物,固然是財,然則這份財富如果送出去比留下有益,那麼就該毫不遲疑的立馬往外送。”
“有舍,才有得……”
“今日能舍金山銀山,將來才能千裡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