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村太爺的神情晦暗,乾枯的雙手使勁攥著田老三,連連道:鎮令,鎮令,怪我啊,都怪老頭子我!“
“現在是六七月季節,咱們卻動工拆房子,這可咋辦才好,這可咋辦才好?”
老人家一臉自責,忽然佝僂身軀,劇烈咳嗽起來,臉色憋的發青。
田老三連忙輕拍老人背部,同時卻感覺滿心迷惑不解。
他一邊給老人拍背順氣,一邊語氣溫和的詢問:“您老先彆著急,現在隻拆了三四家草屋,如果真的有問題,不能乾就立馬收手。”
“但是,”老爺子,您得說清楚,到底為啥不能乾?”
“不是不能乾,是時節不對頭!”
隻見老人家一聲長歎,苦笑道:“眼下正好是六七月交節,這個時節絕不適合拆房子。”
“俗話說得好,六月的天,孩子的臉,說變就會變。”
“咱們這裡因為貧苦,家家戶戶都是土房。什麼是土屋?土屋就是土蓋的屋。”
“先要挖黏土和泥,然後摻雜麥殼進去,赤腳不斷的踩,用黏泥製作土磚,然後,放在太陽底下暴曬後蓋房……”
“田鎮令啊,你聽明白沒有,建造土屋看似用的是磚,但其實都是害怕水泡的土磚。”
老人家歎息一聲,蒼老臉上更加苦澀。
“土磚至少要曬五天才能用,但是現在是什麼季節?”
“六月天啊,說下雨就下雨,哪裡能大批量製作土磚?”
“如果單獨蓋一間兩間茅屋也就罷了,但是咱們要建造的是一整個鎮子,到時候一場大雨下來,所有的土磚都被泡成爛泥,偏偏,各家各戶的房子都已經拆塌了……”
“田鎮令你想想,這會出現什麼情況?”
“家家戶戶都要淋雨,老弱婦孺們哪能不生病?最讓我擔心的是,咱們這裡一旦下雨就是連雨,說不定十天乾個月不見放晴,到時候家家戶戶恐怕都要有人生病。”
“那可就麻煩大了!”
“窮人一旦生病,哪怕隻是淋雨生的小病,但是治不起啊,你讓大家夥等死嗎?”
老人家說的沒錯,古代蓋茅屋確實用土,百姓們住的是土房,甚至鄉紳大戶也一樣,能用磚瓦蓋房的寥寥無幾,最低也是巨富之家才有可能。
田老三聽的眉頭皺起,下雨導致土磚被泡的情況他確實沒想到。
在場圍了裡三層外三層的百姓,此時也都臉上顯出憂慮之色。
建鎮是好事,朝廷出錢給大家蓋新房子也是好事,可如果拆了房子之後恰好下雨,那麼新房子不知道要拖多久才能蓋好。
哪怕隻拖個十來天,肯定要會淋雨生病……
窮人一旦生病,基本隻能等死。
六月七月,盛夏之節,這個季節說下雨就下雨,有時候攤上倒黴甚至能連雨一個月。
所以,趙村太爺說的一點沒錯,這個季節確實不適合蓋屋,因為土磚要暴曬五六天才能用。
遇到大雨一泡,土磚變成爛泥。
如果把所有房子都拆了開始大建,最後因為土磚被水泡了拖延蓋屋,附近村子沒被拆房的百姓還好一些,田家村被拆屋的百姓都淋雨不知多少天。
真會生病的!
也真會死人的!
牛老三眉頭越來越皺,重重一拳砸在石碾子上,滿臉都是不甘,語氣全是泄氣:“總不能,停工吧,如果拖到雨季結束,至少要三四個月之後……”
老人家歎了口氣,又說出另外一個問題:“不單是土磚怕雨,另外一個原因也不適合現在動工,馬上就要農忙,田裡的莊稼不等人,一旦誤了農時,所有人都要挨餓。”
牛老三眉頭更皺,神情越發的頹然。
他躊躇滿誌歸鄉,要做出一番成績,然而所有的難題都盤算好了,偏偏就忽視了季節導致的問題。
江北這一帶,後世屬於江蘇,梅雨季節可不是開玩笑,下起雨來絕對沒完沒了。
這時一個老卒擠進人群,低聲對田老三竊竊私語,道:“按照陛下的國策規定,建鎮至少要兩千所房屋,此外還有鎮府衙門,稅收所,治安所,鎮塾大學堂……”
“這四大衙署即便咱們往小了建,但是再小也不能建的像個民房,因此,動工時間會很長,咱們盤算的是半年,其實可能要更久”
“如果拖過雨季再動工,那麼,就得明年才完工了。”
“但如果現在堅持動工的話……”
“趙村太爺提的兩件事又不得不考慮!”
“土磚害怕水,百姓要農忙,這兩件事湊在一起,逼著咱們不得不停工。”
這個老卒說到這裡歎了一聲,再次道:“田哥,農事為大,百姓淋雨生病的事,也很大。”
“這個責任咱們擔不起,建鎮之事先停了吧。”
“如果誤了收割餓死百姓,咱們就算建起鎮子又有什麼用,陛下的脾氣你是知道的,恐怕得把咱們喊回去暴揍一頓,皇後娘娘現在雖然不再參與政務,但是咱們還有臉麵去見娘娘嗎?”
“最關鍵的是,咱們以前的監軍劉先生,他可不像陛下和娘娘好說話,他如果盯上咱們可就不是暴揍一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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