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礫一言不發地開著車,劉采鳳在後座上繼續哭天抹淚。
“我還是回去算了,你媳婦容不下我。”她哭訴道,“嗚嗚嗚,以前怎麼沒看出來她是這樣的人啊?”
“她要是敢讓你走,我就再也不回這個家了。”楊礫斬釘截鐵道,語氣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堅定。
“哎呀,兒啊,你可彆傻了,房子有你一半,憑什麼你走?是我……是我不好,連累了你,嗚嗚嗚……”
母親的哭聲讓他心煩意亂,他無法等到回家後再跟馮芸理論了,他現在就要向她興師問罪。
他將車子停到路邊,拿起手機,翻到她的微信號。正要撥打語音通話時,兩條未讀消息映入眼簾,一條視頻,一條文字——“看看你媽乾的好事!!!”
光是這三個感歎號,他就感受到了馮芸的雷霆之怒。
楊礫這才想起,剛進星某克時,他鬼使神差地將馮芸的消息對話框設置成了“免打擾”。
再一看發送時間,上午九點多,算算正是產檢結束的時候。
難道在醫院裡又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他點開視頻,畫麵中的母親正在繪聲繪色地說教,雨萱則似懂非懂地聽著,眼神中充滿惶恐與不安。
聽到視頻中自己的聲音,後座的劉采鳳停止了嚎哭。
楊礫也終於明白,馮芸為什麼會扔下母親不管了。
“這是誰偷偷錄下的?我教育孫女呢。”劉采鳳恢複了平常的語調,為自己辯解道。
楊礫將手機扔到一邊,重重歎了一口氣。
“媽,你乾嘛跟雨萱說這些?”他無力地問道。
“咋了,我說得不對嗎?我也是為你將來的兒子好。”
“可雨萱也是我的女兒。”
“那不一樣,女子長大就嫁出去了,不算咱楊家的人。”
“媽,現在不興這個了。重男輕女是……”他剛想向母親普及男女平等的思想,說到一半停住了,突然想起了什麼,“上次雨萱走丟之前,你是不是也和她說這個了?”
“啊?我……”
見母親支支吾吾,楊礫心中有了答案。
“媽,你真不該這麼做。”從不忤逆母親的他,鼓足勇氣說出這句話。
劉采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向來孝順的兒子,居然也指責起她來了。一定是讓兒媳婦給教壞了!這哪能忍?
“兒子,你也怪我啊?我……我一個做奶奶的,不能教育孫女嗎?我看你是……娶了媳婦忘了娘!”
說罷,她氣急敗壞地推開車門,跑了出去。恰巧一輛送外賣的電動車迎麵而來,雙方一通手忙腳亂地左躲右閃,最終還是撞在了一起。
離開醫院後,馮芸帶女兒去書店買了些兒童畫冊,然後到必某客吃午餐,一人一份意式肉醬麵,她還點了女兒最愛的提拉米蘇。
女兒拿著勺子,小心翼翼地切下甜點的一角,送入口中細細品味,勺子上殘留的奶油也要舔得乾乾淨淨。
她是一個細膩敏感的孩子。她的心就像羊皮小鼓一樣,輕輕一碰就會發出聲音,這些日子卻被婆婆這隻大鐵錘,給生生錘破了。
馮芸看著雨萱,心中滿是憐惜。她越是心疼她,就越發厭惡婆婆。
這些年來,麵對婆婆的各種奇葩行為,馮芸能忍則忍,以德報怨。結果不僅沒能感化婆婆,反而慣得她越發囂張。
自從因為女兒的事與她撕破臉後,馮芸反倒覺得輕鬆起來。
“好兒媳”的人設既然崩塌了,她也就沒有了思想包袱。
剛才一氣之下把婆婆扔在醫院門口,接下來家裡難免一場惡戰。事已至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她拿起手機,給婆婆訂了明天的火車票。
剛放下手機,公司打來電話,催她辦理離職手續。
書麵申請還沒交呢,他們這就等不及了?合乎程序嗎?馮芸心想。
不過,他們一定會說:現場交就行。甚至可能把這些天當曠工處理,將她辭退。那和她主動離職就是完全不同的性質了。
繼續跟他們爭論已毫無意義,身經百戰的人事部門不懼任何勞資糾紛,既然敢這麼做,必定早就想好了應對方法。
她沒有力氣去和他們糾纏了。不知何故,她這幾天常感到倦怠乏力,提不起精神。
既然離職已成定局,還不如早做了斷。
她回複人力資源部:今天下午就辦。
結賬買單後,她帶著雨萱打上出租車,去了公司。
最後一次來到這座大廈,她的心情出奇平靜。
由於她把門禁卡留在了辦公室,進不了樓,所以老吳親自下來迎接她。
“還是決定離開?”他問。
“嗯。他們要的不就是這個結果嗎?”馮芸無奈一笑。
“為什麼要稱他們的心?”
“也不全是因為他們,我現在這個情況……”馮芸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跟他們耗不起。家裡也不太平,雨萱需要人陪著。”
“哎,的確不好再待下去了。我理解。”老吳惋惜道,又說,“做了母親的人,難免要多付出一些,身不由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