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副駕駛座上小憩的鬆田陣平一睜眼就看到幼馴染用有點傻的表情朝車外招手,完全忽略了車窗防窺膜的存在。
再一瞧等在路邊的人,了然地挑眉。
“歸隊整理好裝備,你自由了。”他點了一根煙,漫不經心道。
萩原研二扭頭看著在一眾隊員麵前耍酷的幼馴染:“誒?你會寫報告書了?”
鬆田陣平額角冒出十字青筋,很想踹他一腳:“少廢話,快去!”
得到隊長的免除加班許可,萩原研二停好車,跟隊員們一起把裝備都收庫,然後飛快衝到配備浴室洗掉在悶熱沉重的防護服裡進行拆除作業一小時出的一身汗,找出一套備用的乾淨常服,抓了個速成發型,噴好古龍水。
一看手表,正好過去十分鐘。
沒有讓對方久等吧?
萩原研二邊係扣子邊急匆匆走出警視廳大門,對方仍等在原地,一旁的樹木茂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路燈的暖光下,青木落色的眉眼與身影透出朦朧的美感,仿佛即將融入背後的無儘長夜。
他覺得自己的心跳聲過於明顯了。
明顯到再走近幾步,對方就能清晰聽見。
萩原研二不由加重了腳步掩蓋,走上前自然地打招呼:“嗨~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我忘記看手機簡訊了。”
“是我沒發簡訊,”李青桐觀察著他周身已經轉變為濃墨色的死氣烏鴉,數量也更多了,距離死期不會超過半月,“經常發消息或許有些打擾萩原警官,我想在這裡等著,可能下班時會碰到。我想辦的事不用很長時間,很抱歉耽誤您休息了。”
“……你已經在這裡等好幾天了?”萩原研二敏銳捕捉到了一絲微妙的線索。。
李青桐也沒否認:“是,警察的工作真忙,辛苦您了。”
萩原研二深呼吸,告誡自己不能更心動了,隨即揚起笑臉:“吃過晚飯了嗎?要辦的事不會占用太多時間的話先吃飯吧,我剛好餓了,附近有一家餐廳很美味哦。”
李青桐果然立刻點點頭。為了不會錯過對方下班,她晚飯隻隨便扒拉幾口就去趕電車了。
哪怕上次在六本木甜點節尷尬收場,哪怕萩原研二決定要及時止損,他也不會在對方麵前表現出任何冷淡或失禮的行為,相反為了熱場,他時不時會說一些對方可能感興趣的話題。
比如曾經體驗過的幾家中華餐廳的口味和正宗華夏料理是否一致;去東京的唐人街要坐哪條電車,大學時認識的華夏留學生最推薦哪家小吃店;再過一周就是萬聖節了,東京一些街道會有換裝遊行,想不想來一起玩。
瞄見對方臉上真心實意的輕鬆笑意,他心跳漏了一拍,轉頭不露痕跡地繼續往下說。
雖然正麵交流才不到二十分鐘,李青桐就大概明白了,這一定是位很討人喜歡的警官先生,無論男女。
陽光開朗、不拘小節,同時又兼顧了細心與尊重。不熟的情況下聊天很難避開令人不適、敏感或無興趣的話題,他卻能精準地把握好平衡的度,明白什麼時候該適可而止。
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大多在陳述事實,而且是用很生動有趣的方式來講述,並非長篇大論地發表個人觀點,不會因為話多而失去邊界感。
更是個很會掌控聊天節奏的人,有時不一定需要彆人給予類似崇拜的誇張反應,但能注意到對方什麼時候想要參與到話題中來,並適時把話頭絲滑地拋過去。
李青桐接住了話題,之後幾次預判到了什麼時候會有話題被拋來,提前蹲守、準確接好、穩穩遞回去。
怎麼似乎還有點默契的樣子?
李青桐不由垂眸輕笑。一群烏鴉包圍中傳出富有男性魅力、鬆弛又幽默的聲音的畫麵,真挺可愛的。
她一笑,萩原研二就覺得自己更不對勁了,差點同手同腳走路。
好不容易調整回來,注意到前方道路上有綠化工人在移植樹木,幾棵小樹苗橫過路麵,在昏暗夜晚與地麵的顏色相差無幾。
“晚上有點暗,我們小心繞過去。”他下意識提醒道。
李青桐默默跟在他身後繞了過去,又走了會兒後,突然開口:“您知道我有視力障礙?”
她一直踩在盲道上,而那幾棵樹苗正好擋住了盲道。
“……”果然那句話有點明顯嗎,但剛才萩原研二不提醒一下怎麼可能安心,隻好承認,“嗯,在甜點節看出來的。”
電車那次對方睡著了,而甜點節的時候兩人湊得太近,即使對方各種行動都與其他人無異,還能仰頭和他視線交彙,但看出雙眸略微有些渙散,眼神沒那麼對焦。
李青桐歪頭:“不會想確認一下嗎?”
“誒~在我看來,如果你想告訴彆人自己眼睛不便,根本不用語言,攜帶同類身份的標誌物品就行了,就像盲杖或特製眼鏡,大家自然會主動避讓或照顧你。但你沒這麼做,那麼我也無需特意詢問,因為你同樣不認為這是必須確認的事。”
萩原研二真心覺得這件事沒什麼大不了,他連同期好友們都沒提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