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明月大江+寒陽瀝血
“不智啊,太不智了。”
“好不容易練出十萬精兵,竟然就此孤注一擲,拋在這個注定沒有未來的血肉磨盤之中,他師父難道沒有跟他說過,目光要放長遠一點嗎?”
雲空之上,兩道人影,飛速掠過,落在城中高升酒樓。
這座酒樓不但寓意極好,是每年趕考書生定點聚飲之地……
聽說,與同窗在此詩酒相和,文思也會更活躍一些,在接下來的考試之中,也會取得更好的成績。
酒樓名字叫高升。
建築樓層也很高,足足有七層。
站在樓頂飛簷之上,不但可以看到城牆上方密密麻麻的士兵,還能看到城外遠處,那黑壓壓撲來的軍陣。
方成棟看著城內洶湧驚惶的人流,回頭再看看,占地極廣的郡守府所在,傳來若有若無的濃鬱血腥味,心中不滿的同時,又有些無奈。
“你啊你,方師弟,我勸你還是不要太把家族的事放在心裡,不就是家中一個後輩死在了化血刀下嗎?死就死了,日後尋到機會,再給他報仇就是。切切不可耿耿於懷……”
黑衣冷酷中年道士,粗濃的雙眉微微一掀,看了看那座郡守府:“你也試過了,隻要那崔廣陵一直呆在城內,咱們就拿他沒辦法。
甚至,一不小心,還會傷到自身,折損道基。既然師門屬意雲州,這裡自是不必理會。
那後生小輩無知,念在身為宗門晚輩的份上,真要遇到危難了,咱們順手救上一救,也不算太大難事。
若他一意孤行,非要自尋死路,也算是命中當有此劫……”
“明霄師兄所言極是。”
方成棟左手連掐指節,眉頭緊皺著,似乎在算計什麼,又算不出來。
隻覺得前路一片迷霧,怎麼也看不清楚。
心中就隱隱有些不安。
“莫非,梵天寺的禿驢,已經悄悄的潛伏入城,想要坐收漁利?”
顧明霄眼神一動,心想如果真的梵天寺的高手也已經來了,那麼,這次的攻城,可能還會出現變故。
弄不好,自家宗門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晚輩,可能會全軍覆沒,甚至自身都難以保全。
“要不要,去提醒那小子一聲?如今黃澤正遭受攻擊,兵力略顯不足。在這裡折損過多的話,對宗門大計也有妨礙。”
“不用了,年輕人不會聽勸。
聽說,周平安此人半路入門,自恃勇力,也不怎麼聽從師門指派。
不讓他吃點苦頭,恐怕還以為咱們求著他呢。”
方成棟搖頭。
表示不讚同。
“既然如此,那就等等看。”顧明霄輕聲嗤笑一聲,也不知是在嘲諷自家門派各有算計一盤散沙的現況,還是在嘲諷著自己現在的“穩重”?
百歲光陰,隨風而逝,時光悠悠而過,他此時剩下的也隻有穩重,隻有暮氣蒼蒼,早就沒了年輕人那種天不怕地不怕,想要改天換地的壯誌豪情。
曾幾何時,自己也如那個年輕人一樣,不管一顧,就算明知道前麵是一塊巨大堅硬的石頭,也要一頭撞上去。
生活,自然會教他做人。
曾經的棱角,也會在一場場不堪回首的曆練之中,被磨平,銳氣全消。
‘看在你這麼勇敢的份上,作為師門長輩,再怎麼樣,也得拉你一把……’顧明霄這樣想著,城外兩陣已然對圓。
不約而同的,兩大方陣,同時裂開一道口子。
一方兩千黑甲騎,如海浪衝擊,起伏之間,呼嘯而來。
城門方向,三千紅甲騎,頭頂彙聚血色氤氳,躍陣而出,迎著黑甲騎,正麵迎擊。
戰鼓轟鳴。
喊殺之聲,震蕩城池內外……
地麵簌簌直抖,煙塵騰起半尺。
“竟然策騎衝陣,攻打郡城,也不知哪裡來的膽量?”
崔廣深雙目血光直射半尺,身上血色肌肉膨脹,如同肉瘤般盤結,巨大厚重的盔甲罩在體外,如同一座小山般,瘋狂突擊。
手中鋸齒狼牙棒,望空揮舞,卷起狂風,胯下撕風蛇龍騎起伏之間,就已破風前行十餘丈。
“納命來。”
他一聲厲吼,手中狼牙棒在頭上舞動三圈,化為一麵黑色飛瀑,掀起濃濃血霧,向著衝前一將轟去。
對方雖然戴著猙獰鬼麵,但是,看那身形玲瓏修長,顯然是一員女將。
手裡握著的長刀,在他眼裡,也細得跟筷子似的。
這一棒打下去,不得哭很久啊?
不對,直接就成了肉醬好不好。
更何況,自家麾下,三千血眼騎兵,個個體壯如牛,筋骨強悍,單憑那種獵殺者氣息,就把對方這支騎兵給衝垮了吧。
怎麼有這麼傻的女人?衝上前來送死。
真是浪費。
崔廣深喋喋怪笑著,剛剛想到這裡,耳中就聽到一聲清冷嬌叱:“明月。”
眼前突然一黑。
恍惚之間,就到了夜色迷離之際,天空弦月高掛,眼前一汪平湖。
看月在天,月又在水。
這一刻,他竟然分不清到底是白天還是黑夜,水中月和天上月,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或者兩者皆是假的。
柔柔涼風撲麵。
鼻中濃鬱的血腥味,也仿佛變得淡了一些。
崔廣深好像回到了少年時候……
那時自家大兄,剛剛青雲直上,擔任一郡郡守,他身為郡守兄弟,自然也受儘追捧。
更有著各家大戶千金小姐爭相邀約,那些以前隻能高高仰望的美好人兒,此時隻要小小的花費一點心思,就能碾轉塌上,蓄意奉承,日子過得跟神仙似的……
這種日子,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變化的呢?
崔廣深心中閃過一絲陰霾,有血腥味衝入腦海。
“不對……”
片刻的失神,造成的後果,是無比巨大的。
他強行振奮精神,看穿眼前明月大江,也看到了一抹雪亮刀鋒,如光亦如電,從他的頸項掠過。
一顆腦袋,早就飛起三丈高。
底下傳來蛇龍撕風獸的一聲咆哮哀鳴,無頭屍體,已然栽倒地上。
青衣銀甲的窈窕身影,縱馬如飛,從血雨之中一衝而過。
“殺!”
後方兩千黑甲騎,身形半伏,刀矛並舉,如同滾滾洪流,從他的身下,一衝而過。
噗……
崔廣深的頭顱掉落地上,滾了幾滾,眼前一黑,意識消散。
最後的時刻,他好像聽到了自家三弟崔廣浩的哭嚎,或者是驚懼怒吼。
“好一式明月大江。”
周平安坐鎮中軍,拊掌而笑。
看著三小姐持刀衝陣,一刀斷首。
依稀之間,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戰。
那時的鬼麵白馬林三小姐,同樣的青衣鬼麵,人馬如龍,一刀出手,神鬼不留。
端的是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也正因為看到了林三小姐的赫赫威風,周平安才跟著唐林兒,想辦法加入林家,就想學她家的刀法。
前事曆曆,過去其實不算太久。
在周平安的心裡,卻是恍若前世。
現在的三小姐,照樣威風凜凜,她的刀法,卻是更淩厲了許多,也神奇了許多。
從一位還隻是換血圓滿的普通刀客,再到如今已是刀意二境,罡氣生靈。
並且,修習過寶典,掌握著絕招的女武神。
驀然回首間,大家都已經成長到這個地步了嗎?
眼見得前方林懷玉長身而起,一刀掀起重重巨浪,呼嘯斬落,就是一刀四海波平。
前方一將,剛剛衝將出來,就如身陷深海之中,動作變得慢如蝸牛。
波光一閃。
一顆六陽魁首,已是飛起,血柱衝天。
“三將軍……”
對麵騎陣中,傳來大片哀號聲。
哀號聲還沒有落下,無數慘叫哭嚎,又再次響起。
火力全開的林懷玉,到底有多凶猛?
剛來這個世界的第一戰之時,三小姐處於對方陣營,他不敢多看,隻是顧著一心一意裝死。
現在處於同一陣營,而且,還身為中軍主將,就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這時,他就明白,林懷玉的打法,跟自己的打法,完全不一樣。
如果說,自己衝陣之時,就是一支無堅不摧的鋒銳箭矢,一鼓作氣打穿對手,無可阻擋。
那麼,林懷玉就是另一種風格。
她也不急著前衝,身周刀光滾滾,結成球形,碧波水浪,向著四麵波及。
借力打力,圈繞纏困,所過之處,無數血騎,都恍如飛蛾撲火一般,不由自主的就向著她的刀光漩渦之中疾衝。
衝進去的時候,龍精虎猛,飛起來的,卻是殘肢斷臂。
以林懷玉為鋒的騎陣鋒矢,就如一個黑洞般,吞噬一切攻擊,刀光如大海潮湧,一波接一波,永無止歇,向前推進。
身後兩千被虎符加持的黑甲騎兵,隻是跟隨身後,出手收割敵人,根本連像樣的阻擋都沒有。
轉瞬之間,就殺穿了三千血騎。
隨著林懷玉打馬前衝,刀勢不停,周平安親自擂動巨鼓,發動了全軍進擊的命令。
兩萬步卒,如同黑壓壓的工蟻一般,邁著整齊步伐,一點點加速前行,直直壓向對麵軍陣。
轟……
廣雲五萬大軍,先是出現騷動,緊接著陣腳鬆動,雙方一接戰,就已有了崩盤的危險。
怒吼聲中,督戰隊瘋狂斬殺逃兵,也是止不住,守城一方後撤的步伐。
第四百五十八章寒陽瀝血
“咦,那員女將是誰?好生厲害。”
顧明霄看得眼放精光。
他在仙府洞天之中,何止修練百年,兩個百年都不止了。
這一次出來,本來還在歎息,本宗是一年不如一年,如今都沒什麼出色的後輩,按步就班的修練刀法劍術。
修為方麵,倒是沒怎麼落後,卻是少了一股子靈性。
看著這一代的真傳弟子和內門弟子。
顧明霄覺得,彆說是出一個兩個神武了,就算連真武境,可能都出不了多少個。
白瞎了這千年潮起的大機緣。
可今日看到陣前那員女將,把師門刀法演繹得如詩如畫,讓他不得不收回自己原本的話。
師門並不是沒有出色的後輩,隻不過,自己以前並沒有見著而已。
“不就是蘇憐雪新收的徒弟林懷玉嘍……聽說,顧清秋和蘇憐雪兩口子,為了這個半路入門拜師的弟子,還把自家親兒子給打了。
鎖在府內關了三年的禁閉,聲稱要麼讀書養德、修心養性,要麼就把他關到老死……”
方成棟也是百味雜陳。
看著林懷玉如此刀法,如此戰力,也不得不承認,彆說是自家那位真傳後輩已經死了,就算是沒死,也比不過人家的一根寒毛。
就連自己年輕時候……
他想了想,就忍不住搖了搖頭。
自己當初跨入武意層次的時候,已經是二十二歲了,戰力,也隻是比同層次同境界的武者,稍稍強上一些而已。
彆說一刀在手,封鎖八麵,斬出不敗場域來。
就算先前那兩個修練血影神功的崔家兄弟,也不可能在數招之內,就取他們首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