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潯進來的時候,周昫正換了衣服,手上堆著個枕頭,慢吞吞地準備往床上趴。
他沒料到自家師父會在這個時候過來,乍一眼看到嚇得瞬間站直身體,猛地扯到傷處疼得他咬牙直想翻白眼。
陸潯看著他忍得快變形的臉:“很疼?”
他的語氣連個波瀾都沒有,周昫聽不出那背後的情緒,不知道師父是真心問自己疼不疼,還是嘲諷反問的意思,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就絞著手指規矩地站在原地。
方才胡內侍來宣聖上口諭,說到“彆手下留情”幾個字時,周昫是真的頂出了一頭的問號和感歎號。
什麼意思?宮裡那老頭什麼意思!生怕師父罰不死他?!
陸潯俯首應著“謹遵聖諭”,周昫在一旁簡直心驚肉跳,縮著脖子恨不得陸潯看不到他才好。
好不容易撿回來的一條命,他是真怕陸潯為著那幾個字,再把他揪起來暴揍一頓。
這次是真挨得狠了。
周昫站在床邊,連眼神都沒敢抬,小心翼翼地垂頭等著,也不知道師父這會兒過來是什麼打算。
陸潯看他拘謹得厲害,自己也有些不自在,可畢竟剛把人狠罰了一頓,這會兒根本軟不下語氣。
他原本沒打算今日來的,誰知道周昫又拱著火挨了一頓。陸潯擔心他身後的傷太重,隻好過來看看。
眼神掃過,見他床頭放著幾個瓷瓶,陸潯走了過去:“上藥了嗎?”
周昫搖了搖頭,又怕陸潯覺得他沒有好好上藥養傷,連忙解釋了一句:“本來準備上的,剛好宮裡來旨……”
陸潯沒說他什麼,隻揀了兩個瓷瓶出來:“趴著吧,我看看。”
枕頭墊到了肚子底下,周昫現在對這個姿勢有些應激反應,身後空落落地高撅著,總覺得下一刻師父的藤條板子就抽上來了。
搓衣板的棱角不那麼平整,周昫出去接個旨又來回磋磨了一番,身後有幾處磨破了,粘黏的衣料褪下來時疼得直抽氣。
傷果然有些重了。
陸潯蹙了點眉,拿棉團替他把破口的位置都清理乾淨,才點著藥粉敷上去。
“嘶……唔……”
不破的地方還好,破了的地方一挨藥粉就疼得尖銳,周昫忍得渾身都在顫抖,又不敢掙紮叫嚷,隻能咬著一角被子壓著聲音哼哼。
到底是自己看著長起來的徒弟,陸潯還是沒忍心由著他一個人這般難受。
唉,罷了。
心裡長歎一聲,手上動作放得更輕了,陸潯邊上藥邊往他傷口的位置吹了吹,語氣不由自主地就放緩了。
“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周昫的眼睫顫了顫,靈敏地捕捉到了師父的心疼,嘴一扁,哼哼唧唧的抽噎聲大了一些。
“好了好了,不疼了,我輕點。”陸潯果然心更軟了,可看著他疼又生出幾分埋怨,“你怎麼這麼能拱火呢?與我耍心眼玩心思,你玩得過嗎?到最後受罪的不還是自己?”
周昫被藥粉蟄得縮了一下團子,夾到傷又疼得立馬鬆開,心道師父你這是哄人嗎?雖然話不假,可也太紮心了吧!
哼唧聲更大了。
陸潯聽出來他賣乖的意思,手往他腿後沒傷的地方拍了一下:“蹬鼻子上臉啊?不許撒嬌,生氣呢。”
周昫閉了嘴,換成一雙可憐的濕漉漉的眼睛:“彆氣了師父,都打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