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頓沒有滋味的宴席,席上唯一算得上陪客的紫雲仙宮中人就隻有葛道人和秦懷雀,結束的也很匆匆,將月牧眾人安排好,秦懷雀便帶著苦笑打算回去和各位長老商議這些煩心事了。
結果剛回身,卻見那位叫自己和姚望舒去吃飯的婦人正安靜的站在道路中央,她低垂著頭正在等自己。
“還請秦公子隨我來。”婦人躬身道。
秦懷雀短暫的想了想,隨後笑著點頭道:“你領路就是。”
於是兩人一前一後在仙宮中穿行,很快就來到一戶獨棟小院前,那婦人邁步而入直接消失不見,而秦懷雀也沒有猶豫便緊隨而入。
院子隻是普通的院子,隻有一棵常青老樹和樹下的兩椅一桌,一個白裙的女子正坐在樹下獨酌,看神情已經隱隱帶著醉意。
婦人不見了,而多出來的則是那女子膝上安靜的任她隨意揉摸的雪白色的小狐狸。
“李師姐找我有事?”秦懷雀露出陽光而熱情的笑容。
“沒事不能找你?”女人頭忽的一歪,碎發隨之傾斜,一下便露出她鋒利的眼角,眼神因為酒意而有些搖曳,但眯起來時卻好像把所有的光都擰到了一起,變的有些生硬。
“師姐說笑了,您是與我師兄共患難的摯友,隻要找我,我必然會隨叫隨到。”秦懷雀趕忙擺手。
女人隻是挑起了嘴角,再次舉起酒壺喝了一大口。
秦懷雀這才小心的走上前坐下,發現石桌上竟然擺著一副棋盤。
“你會下棋嗎?”李一隨口問。
“略通皮毛罷了,與吳師姐相差甚遠。”秦懷雀謙遜的笑了笑。
“嗯,那挺好,咱倆下一盤?”李一放下酒壺,伸手趕開了趴在她膝上動都不敢動的白色小狐狸,然後身子前伸帶著幾分不容拒絕的意味。
“如果師姐肯賜教,我自不敢推脫。”秦懷雀便也笑著端正了坐姿。
“嗯。”李一無所謂點頭,隨口道:“不用猜先了,你先。”
秦懷雀聽話的撚起黑子落下,李一隨手輕彈,劍意將一顆白子擊飛落到了棋盤上,兩人安靜的下了七八步,許是覺得太過安靜,秦懷雀抬起頭笑道。
“中洲皇都那邊如此熱鬨,李師姐難道不打算去看一看?”
“怎麼?嫌我在這裡礙事了?”李一抬起頭似笑非笑的看向對方。
“怎麼會!倒不如說我如今獨自當家,幸好有李師姐在此,才讓我略微心安啊!”秦懷雀趕忙擺手,棋都忘了下了。
“哦。”李一點了點頭,拿起酒壺喝了一個口,然後眯著眼笑道:“我還以為是我在這裡耽誤你騙那小丫頭了呢。”
院子裡忽然安靜了下來,隻有棋子交替而落的聲音。
兩個人下棋都很快,此時已經二十幾步了,一直在糾纏的一處角落,白子已經被分割,氣口眼看要被封死,接下來李一隻能掰斷,秦懷雀打吃便基本決定了這一處的勝負。
李一掰斷,秦懷雀落子打吃。
可就在棋子即將落下棋盤的時候,他忽然頓住,周身隱隱感受到異樣的壓迫感,淡淡的劍意正頂住他的棋子,於是他抬頭笑著看向李一。
李一一邊喝酒一邊隨口道:“她好歹和你師兄有著那麼一層關係在,你就打算這麼瞞著她?”
“李師姐指的是何事?”秦懷雀有些不解。
“你紫雲仙宮橫亙獨木川,雖然當初確實擋住了中洲的軍勢,但卻也擋住了九洲吹往南洲的風啊!”李一搖晃著酒壺,抬起眼瞟向秦懷雀,“到今日,南洲竟然還不知道大夏那場找東西大賽的消息,皇都大亂的風聲更是一點都聽不見。”
李一隨後把酒放下,隨著酒壺和石桌碰撞,秦懷雀手中的那枚黑子便也碎成了兩半,掉到棋盤上發出清脆的啪嗒聲響。
秦懷雀看著兩半的棋子,搖頭苦笑的撿出,然後再次撚起一顆黑子,換了一個位置再次落子,可事到臨頭,卻再次被劍意封鎖了氣機。
他歎了口氣抬頭道:“李師姐,不是紫雲擋住了南下的風聲,而是南洲本就偏遠,加上月牧對於南洲來說太過重要,所以吸引了太多注意力而已。”
李一搖頭道:“小秦啊,你不要把我當成她,有些不著邊際的話說出來我會生氣的。”
話音落下,棋子再次碎了,這次直接碎成了一堆碎塊,細細索索的在棋盤上。
秦懷雀依然笑容不變,他安靜的打掃棋盤,然後第三次撚起棋子,這次選擇了飛,黑子懸停,他開口道:“李師姐,我是紫雲仙宮如今的主事,有些事情我必須要為紫雲仙宮著想,這樣才對得起師父、師祖,也對得起師兄啊。”
他說的誠懇,笑的真切。
“哪怕是要委屈你師兄的小情人?”李一眉眼挑了挑。
秦懷雀忽然肅穆了幾分,他搖頭道:“師兄和她確實有著情份,紫雲仙宮或者我這個做師弟的都不可能不考慮這層關係。”
可隨後他又苦笑,但語氣卻愈發堅定,“出於這份關係我會儘力保全她的人身安全。”
李一看著他的臉。
少年正色道:“但那情分是師兄的,不是我的或者紫雲仙宮的,所以隻能是保全。”
“而不是成全!”
保全與成全是完全不同兩個的意思,也是他秦懷雀正視這段複雜關係後得出的結果,他不像薑羽,臉冷心熱,也不像南紅枝對人無限的好。
他有自己的一套情感標準來對標自己的行事準則。
無論姚望舒對南洲如何想,是好是壞都未必順應紫雲仙宮的看法,這點秦懷雀看的很清楚,他可以保全姚望舒,但沒打算幫助她真的做成南洲獨立這件事。
畢竟紫雲仙宮也不需要一個過於強大或者過於獨立的南洲。
當然你如果自己能成,那是你的本事,可你若是成不了,那也是你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