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與蕭承佑的一番對話打消了符泠心中些許不安,次日她起得很早,難得有心思在銅鏡前打扮一番。
蕭承佑性情雖不是討女子喜歡的八麵玲瓏,可金錢方麵卻從未有半分吝嗇,梳妝奩裡從原本稀稀落落的不值錢嫁妝到如今溢滿了豪奢珠翠,不過轉瞬功夫。
許是珠光寶氣真的養人,符泠頭上倭墮髻斜插一根鑲嵌寶石的鏤空金簪,耳下墜著瑩潤紫玉,對鏡妝點時,眸含春水清波流盼,渾然是粉膩酥融嬌欲滴的味道。
符泠本是俗人,對鏡打量了好一番鬢間垂墜下來的長長珠飾,心間滋味滿意極了。
忽然,身後傳來香嵐略顯急促的聲音:“夫人,世、世子來了。”
還未等話音落下,沈昭的腳步聲便在門外響起,符泠驟然回過神來,抿了下唇角酒窩,將門打開。
“夫君,你來做什麼?”她喚的很是自然,輕柔的聲音像小鳥的羽毛從人心間撲騰過去。
沈昭的唇角也掛著笑,雙眸含情,抬手將一個錦布包裹著的花燈遞到符泠麵前。
“你我見麵後也未曾敘敘舊情,若你願意,趁花燈節與我出府一道遊玩可好?”
符泠早知此事,但麵上還是顯出幾分驚喜:“夫君相邀,我自然是願意的。”
看著符泠笑起來眉眼彎彎的模樣,沈昭出神了片刻,麵上透出幾分羞赧,輕聲道:“這花燈是我請人特意定製的,內壁刻了你與我的名字,你瞧瞧。”
符泠眼眸一亮,接下花燈。
果然如沈昭所言,那花燈內側,不僅二人的名字親昵地依靠著,更是用金箔鏤刻了一朵惟妙惟肖的小蘭花,每一片花瓣都精巧動人,在日光的照耀下閃爍著綻放。
心裡像是被突然丟進了一顆小石子,猝不及防地輕輕撞了一下,漾起層層漣漪。
她唇角勾了一下,卻覺得笑不出來。
與沈昭的信件中她曾提過自己喜歡蘭花。幾乎是塵封在記憶深處的碎片,驟然被提起。
刹那間,曾經那些忐忑的期待和心間緊繃著的不安,隨著眼前之人真摯的眼神,如潮水一般襲來。
沈昭的情是真的,可她是假的。
她並不喜蘭花,卻懂得如何在言語間將自己塑造成賢妻良母的形象,她會揣測、附和,可這終究不是真的。
蘭花高潔傲立的美,並非她所愛,符泠喜歡的是宅院牆角下的棣棠。
金黃色的璀璨小花壓滿枝頭,拱垂的細枝暗藏棱角,精致互生的葉片上是刀刻般清晰而整齊的紋路。
如同她的生命一樣,在不起眼的角落裡開出一團燃燒的火焰。
“喜歡嗎?”沈昭的語氣裡帶著憧憬。
符泠揚起眉眼注視著沈昭,他琥珀色的眼眸清澈透亮,然而她卻唯獨看不見自己的倒影。
“我很喜歡,”符泠的聲音像是堵在一團棉花裡,睫毛微不可見地顫了顫,“謝謝夫君。”
沈昭並未起疑,輕柔地將她鬢角的碎發撫到耳後,細碎的觸感傳來,符泠心中默不作聲地歎了口氣。
她恍然察覺,自己與沈昭的錯,不是從某個節點開始偏移軌道,而是從最開始就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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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燈節那夜,符泠很早便妝點完畢,然而街上行人摩肩擦踵,將軍府的馬車很快就無法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