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意義?”
“這個世界的時間停留在2005年台風蒲公英降臨合肥的那一天。同一天和我媽相關的事情隻有一件,那就是楚天驕和楚子航在高架路上遭遇奧丁的襲擊。”夏彌輕聲說,“也就是說,襲擊楚天驕之後有某個東西一直在阻止奧丁進入他自己的神國。”
——聽楚子航說楚天驕初來這座城市的時候無依無靠,沒有什麼本事也沒有什麼文憑,就靠著一手出神入化的車技和千杯不倒的酒量在稅務局混了個給領導開車的職務。
以這樣低微的收入是沒有辦法在合肥這種大城市的城中心買到一套還算入得了眼的商品房的,所以在經曆了可能五年也可能七年四處漂泊的租房生涯之後,那個男人最終還是選擇在城南的城郊落了根。
就是眼前的這個小區。
小區的外麵拉著鐵絲網,鐵絲網的上麵掛著禁止入內的指示牌。這東西和周圍的建築以及建築布局都完全不同,倒像是有什麼人就那麼縫縫補補從建材市場撿了些垃圾圍在外麵似的。
周圍的一切既陳舊又嶄新,那些低矮的樓房和鑄鐵的路燈都還保持著上個世紀末的建築風格,可不管是路燈的台麵還是樓房的外立麵都嶄新得能夠印出人影。那一道曲曲折折將小區門口徹底堵上的鐵絲網則鏽跡斑斑,鐵絲與鐵絲銜接的地方還明顯可見老虎鉗擰過的痕跡。
“師兄你想到了什麼?”夏彌從路明非肩膀上跳下來,她將手背在身後揚著臉蹦蹦跳跳,身上的華裙燃燒起來,淡金色的火焰如跳動的霧包裹女孩的身體,火焰散去之後出現在路明非麵前的又是穿著水波紋白色短襪和波西米亞風長裙的鄰家女孩了。
這姑娘在鐵絲網的前麵蹲下來,仔仔細細地端詳、打量,還伸手去戳了戳。
“一個非常簡陋的煉金矩陣,用尼伯龍根中死去的金屬堆砌而成,能夠簡單隱蔽活人的氣息。”夏彌點點頭,眉頭微蹙,“在我們那個時代混血種中的盜竊者用這種矩陣的簡易版本潛入尼伯龍根去盜取龍族的財寶。”
朦朧的天光讓路明非的影子從鐵絲網的外麵一直延伸到小區的大門裡麵。
卡塞爾學院雖然設置過煉金學科,可真正能夠洞悉煉金術真諦的人都在弗拉梅爾導師的那個小鐘樓裡開小灶。路明非確實算得上是天才級彆的選手,可顯然天才也有自己的短板,他在煉金術上的造詣大概等同某個此時已經混去加拿大水碩的李凱同學。有人不知道李凱是誰,那是路社長在仕蘭中學念書時的一任同桌,曾經在高中地理試卷就如何緩解老齡化這一問上寫出了出口老人並得到了地理老師的家訪關懷。
“你的意思是這個尼伯龍根裡麵曾經有活人居住過。”路明非沒有辦法在作出太多的表情,因為此刻她的臉頰上正覆蓋著一層堅硬的骨骼,“能看出它存在了多長時間嗎?”
“不能,尼伯龍根中的時間是死去的,無法推測它存在的痕跡。”夏彌說,“但既然這裡是現實世界中楚天驕居住過的地方,那個在這個尼伯龍根中隱藏自己的人會不會就是他?”
這個男人太過神秘,路明非無法反駁夏彌提出的這個推論。
他伸手攬住夏彌纖細的腰肢把這個虛幻如泡影的女孩放在自己肩膀上,暴雨落在他的身體上立刻就被鱗片上的高溫蒸發成白色的蒸汽,蒸汽籠罩著他們,像是霧中山林裡的巨熊和巨熊肩膀上扛著的精靈。
隨後路明非踏過幾乎沒過自己小腿肚的積水,踩扁了鐵絲網,走進那個老舊的小區。
路明非對這裡還算熟悉,楚天驕和蘇小妍離婚之後兩個人都去了市中心發展,可這處房產也並沒有被轉手賣給其他人。楚子航那時候剛拿了駕照,會開一輛從外麵租來的三菱汽車,載著路明非和蘇曉檣,帶著城裡買的罐裝汽水、薯片,有時候還會有打包好的麻辣小海鮮,在公路上邊開邊聊,從市中心一直開車到這裡。
有一次路明非跟蘇曉檣在中午吃過飯之後懶洋洋地用玻璃杯喝冰鎮過的可樂,楚子航就在一樓陽台的外麵、那個總會長滿蘆葦的池子邊練刀。
那時候蘇曉檣喜歡穿吊帶的長裙,午後的陽光照在她圓潤細膩的肩膀上,女孩的肌膚像是閃爍著珍珠般的熒光。陽光透過百葉窗,在陽台邊蠟質植物葉片上投下漂亮的光影,路明非癱在屋子裡的躺椅上打盹兒,眯著眼看嗡嗡響著的電風扇把熱風吹在身上。楚子航看路明非滿頭大汗,就從外麵帶進來冰鎮過的檸檬水,三個人用吸管和冰檸檬水又從這裡開車回市區。
“如果黑王的骨血並沒有被奧丁使用,它被楚天驕放在這裡,那是不是意味著在在那戴上副麵具之後楚叔叔也曾短暫擺脫奧丁的控製,從那種類似催眠的狀態中蘇醒。”路明非的聲音沉雄,他每走過一步,腳下都升起騰騰的白霧,碎石拚成的小路邊是鐵皮搭成用來放置自行車和摩托車的棚子,沉重的雨點打在鐵皮的棚子頂上劈啪作響。
“如果和05年之後奧丁就再也沒有進入過這個尼伯龍根這個猜測互相印證的話,那就意味著05年之後阿斯加德就對真正的奧丁徹底封閉了,隻有楚天驕能夠進入這裡。”夏彌說,“他通過某種未知的手段從奧丁的手中得到了這個死人國度的控製權。”
單元門鎖著。
路明非輕輕一推,鎖舌就應聲而裂,那扇鏽跡斑斑的大門轟然打開。
他帶著夏彌踏入陰暗潮濕的走廊,此刻天上雷電轟然炸開,紫白色的光照亮四周的牆壁。
“這一切都還隻是推測。”路明非說,以他如今的體型走在這樣狹窄的走廊中,不得不彎下腰以免撞了頭。
“我們到了,楚子航最開始的家。”他說,在一扇生鐵鑄造的防盜門前麵站住。
夏彌深吸口氣。
“我能感覺到,父親的血肉就在這裡麵。”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