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01nove./最快更新!無廣告!
大雪呼嘯,安寧內街。
年關將近,若是說哪裡最熱鬨,那必然是三大館、縣衙處的那一條鬨市,比之東、西街,甚至是外城區,都要繁華不少。
與年味有關的,戲班子、舞龍獅、焰火炮仗、采辦年貨.
大都在這條街上,哪怕深夜,也能有大紅燈籠亮著殘陽。
但隨著妖物入縣,白猿、赤蟒、呼雷豹子.連同一些被裹挾著的,衝入城內的飛禽走獸,種類繁雜,不可計數。
有些便一頭撞進了這內街裡,再加上外圍流離失所的流民,第一念頭、反應,就是往縣衙彙聚逃難
導致這往日繁華的內街,被踐踏的可謂一片狼藉。
不過這種亂象,也驚動了披甲執弩的縣兵,以及那一條大大小小,足有好幾十家武館屹立的門徒、衣缽。
隨著斬鯨刀館的館主廖元化老爺子牽頭,帶著大弟子徐瓊,領著三五十門徒,一人一口戰身刀。
當即夥同另外兩大館,霸王槍王教頭,玄鳥劍華教頭,行駛了‘教頭’職責,策應了整條武街的館子,彙聚出了一條武夫洪流!
巨大的動靜,也震醒了縣衙的趙久。
叫前腳還在睡夢之中,暗戳戳抱怨不能回府過年的他,後一秒便清醒過來,聽到了底下人的稟告。
幾乎隻是愣了數息。
趙久當即神色大變,連忙吩咐老仆梁伯聚來縣兵,收縮內街,與三大館的武夫合兵一處,收攏流民,統一調配,鎮殺妖物。
隨後他忙不迭的,便將從江陰府氣道大匠馮昭元處,打造而來的一副七品寶甲,利索的穿戴整齊。
手腕、脖頸、覆麵.幾乎武裝到了牙齒,沒有露出一處縫隙!
而後腰佩寶劍,兩側縣衛捧起火把,便一路走到了染血長街上。
入眼,刺鼻的腥氣直衝腦門,幾乎將他熏暈過去。
看著堪堪維持秩序,殺得積雪流淌著滾沸鮮血的內街.
趙久隻覺得太陽穴正在鼓鼓跳著,叫他捂住心臟,整個人心中都在滴血。
內街都這樣。
那整個安寧縣的現狀.便可想而知了。
妖物攻城,毫無征兆,而且還是這麼大規模的!
按照記載,隻有兩種原因。
一是有新生大妖誕生,不懂規矩,想要進城‘耍一耍’,增補血食,二就是淵墟氣大漲,妖物血性大發,徹底發狂!
不論是哪一種.
一個‘監察失利’的黑鍋,是注定要砸下來,跑都跑不了的。
今天過後,江陰府內聽到了安寧縣的消息,必定要來人問責。
他趙久雖然出身酒行,乃是大行嫡係,自然不會拿他開刀。
可這麼大的事情,就算你出身再好,要是再想因功升職,那是不可能的了。
因此趙久寶甲之下的身軀,幾乎是氣得發抖:
“妖物發狂也該有個征兆,按照道理,一有警示,一十八連環山鎮、獵莊必會派人前來示警求援,可為何.?”
他才與須發染血,扛著斬鯨刀一臉疲色的廖教頭等人照麵,還沒理清思緒,便看到
外界,那原本喧喧鬨鬨,不停湧入內街的流民群落,雖麵色惶恐,懼怕不已,但並沒有多少人死去。
趙久原本還在奇怪。
而緊隨其後。
他便看到這些流民後方,似乎來了什麼人一樣,頗有威信,叫他們頃刻之間,便露出了一條長道.
當看見那領頭之人,頭頂眉心至額頭,留下了一道如彎月般的刀疤,肌似金、骨似金,皮膜泛起玉澤,披著一身黃衣的時候.
趙久心中一沉:
“中黃教?”
當他仔細看完那為首者的麵貌,更是臉色難看:
“供奉‘召靈顯聖大將’的大將壇主,魏長蛟,十幾年前,在江陰府攪風攪雨的‘渾天十賊首’老幺!”
“原來是你策劃的妖物暴動!”
魏長蛟的通緝冊子,整個府縣貼的到處都是,自然一眼識得。
而趙久能坐上縣尊的位子,雖然整天劃劃水,摸摸魚。
但該懂的事兒,他心裡門清。
其中,就比如這‘中黃教’的神祇,最喜歡的傳教方式,就是從苦難中薅取香火。
而若是沒有大苦大難,災荒饑禍,那麼怎麼辦?
那就自己人為製造,將自己塑造成‘救世主’,將矛頭統統指向大玄的官府、宗派、門閥、武夫!
就算最後,中黃教的暴動會被壓下,但他們留下的痕跡,卻極難被官府從凡民身上抹去。
這個時候,要還有著餘孽未曾鏟除,繼而導致在普通人裡攪風攪雨,供奉神龕
就會源源不斷的給那些神祇提供‘香火氣’,加大他們對於此世的錨點。
甚至能夠誕生神通法身,自行演化跨界通道,開辟‘神征’,與大玄宣戰!
當然,一個護法神將肯定是沒這個資格。
但以往
不是沒有中黃教的‘神聖大尊’,做過此等例子!
所以大玄的打擊力度,才會如此之大。
就比如現在!
看著那些衣衫襤褸的縣民,一股腦的湧來了內街,但看向那些身披黃衣,將他們庇在身後的中黃教眾,一個個卻發自內心的露出憧憬目光。
趙久心中‘咯噔’一下,頓時涼透了,隨即隻有一個念頭浮現:
“完犢子了。”
妖物入縣,已經是糟糕透頂的事情,有可能影響數年營生的賦稅,營收等等.
但!
如果再加一個中黃作亂,那就是雪上加霜!
中黃餘孽是怎麼不聲不響,擴散泛濫,甚至一手謀劃了這麼大的亂局的?
總得有個始作俑者,或者失職之徒吧。
那該是誰?
不是老子還能是誰!
彆人也背不起這一口黑鍋啊!
“哼,縣尊慎言。”
“我曾在江陰府打著‘替天行道’的渾天義眾裡,坐一把交椅,可為的是凡民黎庶;”
“如今於我教供奉召靈顯聖大將,為座下令使,執掌一方大將壇口,為的也是救贖凡民!”
“比如今夜,妖物入縣。”
“若不是生靈塗炭,本壇主又豈能冒著被你們追剿的風險,貿然暴漏!?”
“他們,都是我帶著人救下的,而今西街妖氣衝霄,一眼望去,綿綿遮天,儼然是三頭新生大妖,罔顧秩序!”
“就算事後府內會調兵遣將,派來戰船圍剿,搜山伐廟,可在那之前整座安寧縣,都得被這三尊堪比‘練氣大家’的大妖,屠戮一空!”
“為此,我特地請來了‘召靈顯聖大將’法駕,隻待十萬縣民虔誠叩首,便能感召蒼天,請來大將法身,震懾大妖!”
“縣尊,你不妨往西街看看,那氣息可是我在唬你?”
“生死存亡關頭,你還貶斥我教為邪異,罔顧縣民生死性命你這縣尊之位,坐得就真的心安理得否!?”
魏長蛟語氣森然,步步緊逼,而後突兀捧起了道神龕,裡麵供奉著的,正是‘召靈顯聖大將’。
與此同時
他背後跟隨著的幾十位中黃教徒,也同時舉起神龕,隻見微微亮起的黃光,於半空交織交彙,竟真凝聚出了一尊‘神祇’輪廓!
那些被嚇慘了的流民,哪裡見識過這一幕?
被魏長蛟這一引導,大部分人看到‘神祇顯聖’,為了存活性命,當即便欲拜倒叩首。
有些極端的,甚至仇視、憤怒的看著趙久,還有那些披甲縣兵、武夫們
似乎真覺得就是因為他們的倏忽,縱容,才導致了這一切的發生。
憑什麼自己朝不保夕,他們卻能殺得妖物,庇護一家老小,好友親朋?
不患寡而不均!
腦子裡浮出這句話的趙久,眼皮子直抽抽。
這一刻。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卷宗之上,能記載了這麼多的‘中黃作亂’事跡,掀起這麼大的風浪了。
且不說這些神祇本就蘊藏偉力,還能蠱惑信徒,收攏賊寇、大匪、甚至被淵墟氣浸染,以人氣為食的‘魔人’、妖物為麾下。
就單說這蠱惑人心,搬弄是非,把人架在火刑架上烤著,宛若道德綁架的手段
有心算無心,乍來這麼一下,誰能扛得住!?
一時之間。
看著群情激憤,內街武夫、縣兵執弩掌兵,與那中黃教對峙,卻因魏長蛟的一席言語,進退兩難時.
趙久咬牙,心頭冰涼。
若隻是這樣,倒也罷了。
但三頭新生大妖.堪比三尊‘練氣大家’!
就算不談這些波雲詭譎的陰謀手段。
要滅了他,也是易如反掌!
這偌大安寧縣,哪裡有
不對!
或許,
真的有轉機,也說不定!?
看著那西街季宅。
趙大縣尊捏緊拳頭,似乎想起了什麼,有了幾分底氣,當即梗著脖子,一咬牙關:
“哪裡來的邪神外道,蠱惑人心,不知我大玄律令嗎!”
“管你什麼虛影,莫非是忘了我大玄曾有封號擊浪,武聖拆祠,打得你六天神聖,不敢冒頭?!”
“大玄律令,勾結外神,當誅之,禍及三族!”
“縣兵衛戍,聽我號令,架起弓弩,誅滅邪神,違令者.”
“視為連坐!”
森然煞氣,濃濃滾起,暴戾的語氣,自趙久口中一字一句的蹦出。
霎時間,鐵血鎮壓的姿態,確實起了效用,叫不少人身上的香火氣明顯受到了影響。
趙久強自鎮定。
他看著魏長蛟挑了挑眉,仿佛是在笑他螳臂當車,不自量力,不由咬牙。
眼下
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不然,若是聽了這魏賊蠱惑,他今天低頭,明天除非大玄承認中黃教就是正統,若不然
他當著眾目睽睽的麵低了頭,作為大玄縣尊,雖隻是吏,並非府官,但一個‘神奸’的名頭,是跑不了的。
但凡後麵堵不住悠悠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