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斷然沒想到穀西將自己做人梯為我開路,內心的酸楚感再也控製不住,喉頭哽咽道:“你根本不是什麼惡人!”這句話來得莫名,卻是由衷的一句。
穀西咬著牙道:“彆廢話……趕緊……趕緊攀上去!”
我看著他傷口因為用了大力氣,血驟然氤氳在水麵,內心翻攪厲害。心裡雖然不忍,但我知道老爺子的牛脾氣,要再不上去,浪費時間,他傷口會爆出更多血,於是狠了狠心,收起了淚水,用他帶給我的感動,伸出手,強忍著身上的酸痛感,攀上了窟窿,勉力鑽進了逃生道裡麵。
我背對著水窪,頹然喘了幾口粗氣,本想喊穀西上來,卻聽八堅嘶聲喊了一句。通道裡麵火光還涉及到的地方,似投影一般,殘影浮動,那殘影頭上有個凸起,是八堅和火猴。剛才一晃而過的瞬間,有泥水撲打的聲音,還有那些泥屍嘶啞沉悶的叫聲,聽到這些聲音,我心一凜,心想:“完了,它們一定抓住八堅了!”
我的身體溫度驟然降到了冰點,怕是二人在水中凶多吉少,正準備回身,就聽穀西沉聲道:“封小兄弟,往前爬,不要回頭……”
聽到他有點決然的聲調,我心咯噔一聲,不詳的預感縈繞在腦子裡,使得我渾身僵。
“你們……你們怎麼樣?”我顫抖著聲線,害怕讓我六神無主。
穀西似乎是背對著我的,聲音有點低啞,又有點蒼涼:“封小兄弟,還記得老夫問過你,為什麼我不殺你們嗎?”
我記得他問過這話,當時八堅說他是想利用我們,現在想來,並不是的……隻是眼下我喉頭緊得不出聲。
穀西聽我沒有回答,自嘲道:“嗬,你們怎麼會知道呢?”
外麵很吵,但是這一刻,我的感受裡麵,所有的一切是平靜的,好像話劇裡麵,一個人的獨白,穀西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理了情緒,霍然道:“現在,時候差不多了,老夫實話告訴你……看到你們幾個孩子,老夫就想,你們要是我的孫兒該有多好……”他聲調開始有點哽咽,但念道“孫兒”的時候突然力,隻聽手起刀落的聲音,有什麼被他砍了,而那之後,一團亂的聲音驟然傳出。
我趴在洞裡心陣陣抽痛,溫熱和冰冷的感覺交雜在心裡,淚水莫名滴落,這老人是把我們幾個當成了親人對待,所以屢次搏命相救,可是我們原本是對立的,又何德何能,讓他為之動了這種真心?一瞬間,鋪張開來的傷感讓我恍然明白了,隻有本身十分孤獨的人,才會在一次次危難相處中把心慢慢托付……
眼前水汽彌漫,穀西在外頭喝著,水麵翻攪的聲音混合著廝殺聲,無比慘烈。很快的,他的聲音顯得有點疲倦,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要一大波的泥屍襲擊,他定然保全不住性命,所以剛才那番話,是和我在訣彆。
想到他們為了給我和寶財爭取逃命的機會,而不顧自己的退路,我渾身顫抖起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前所未有的傷心鋪天蓋地,震得我心膽俱碎。我嘴裡出痛苦的吟聲:“不能死……不能死……”接著像是隻失去同伴,不知方向的螞蟻,在洞裡艱難回過身。
寶財已經出了通道了,他在後頭叫:“哇塞,真的有出口,後麵的是公子爺嗎?趕緊來!”他不知道外麵生了什麼,聲音還是那麼清亮,這和水窪裡的悲慘、淒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也讓我覺得自己跑得如此的肮臟和不堪。所謂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八堅和我立下過誓約,穀老爺子是見證人,那個畫麵曆曆在目,現在卻徒留一陣唏噓。
此時此刻,我根本沒有任何情緒去應寶財,隻是顫抖地向原路爬。到了昏黃的口子,我猶豫了一下,不敢伸出頭去看,因為下麵除了泥水和屍體蠕動的聲音,並沒有穀西和八堅的聲音了,我真的害怕,害怕看到二人慘死的畫麵,怕一份牽掛就此了卻,隻剩下陌生恐怖的泥屍。
我的身體從顫到開始不住地哆嗦,連牙齒這會兒也“咯咯……”作響。情緒複雜地趴了半晌,我才驚恐、窒息地探出頭,下麵是一堆的露出各個軀乾的屍體,有的已經被分家了,但還在妖邪地動,有的還很完整,隻是環顧四周,水麵已經不見任何活人的影子,沒有八堅,沒有穀西,隻有一條長長的尾巴,它攀在八堅挖的窟窿眼上,和我一樣低著頭看著水窪,嘴裡哀聲叫著。
心瞬間冷了……
“火猴……”我不知自己是如何出聲音的,這兩字用了我極大的力氣,我的聲音回蕩在這空間裡麵,顯得如此突兀。
火猴聽到我的聲音,抬起頭,目光露出一種欣喜,它迅捷攀了上來,我坐起身一把抱住他,此時此刻,我心裡是寒的,唯有生命能讓我感到一絲暖意。
嗚……我一手捂住眼睛,淚水氤氳,哭聲回蕩在逃生道和水窪裡,剛才還在的活人,現在都已經不在了,再也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了,他們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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