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寒冬,天空中飄雪皚皚,城內的地麵上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乳白色。
年邁的林十二從書塾出來,望著頭頂飄忽的飛雪,連忙用長衣將懷中的書籍裹住,免得被沾濕了。
等他一路小跑著回到家,卻也沒有著急進去,而是站在茅屋破舊的門簷下朝外望去。
他望著滿城飄落的洋洋灑灑,突然意興上頭,想要賦詩一首。
林十二望著雪景,絞儘腦汁地憋了半天,卻一個字也沒憋出來。
“真可惜,空有如此良景,卻無美酒儘興……”林十二暗自說道,“若是痛飲一杯美酒,我定能才思泉湧,出口成章……”
正當他浮想聯翩的時候,身後茅屋的門突然打開,裡麵走出一個婦人。
那婦人見林十二站在門口,驚訝地問道:“你怎麼回來了?讓你買的米呢?”
林十二還沒回答,婦人便瞅見了他懷中抱著的書籍,頓時叉腰罵道:“敗家玩意兒!我讓你買米的銀錢,你又去租書了是不是?”
“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看這些破書有什麼用!你說你寒窗苦讀數十載,功名沒見到半點,到現在還是個窮酸秀才!”
“如今家裡都揭不開鍋了,你還拿那些銀錢去租書,你是不是魔怔了?”
婦人喋喋不休的抱怨,最終都會化作一句:“哎呀,我怎麼這麼命苦,嫁給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
林十二剛上興頭的詩意被打斷了,隻能縮了縮脖子,神色有些局促。
婦人恨鐵不成鋼地望著他:“你看看自己,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和屁來,真是窩囊!老娘嫁過來後,真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當年媒人上我家提親的時候,還誇你從小聰慧過人,說什麼四歲識字五歲背詩,誇得天花亂墜,是板上釘釘的寒門出貴子!”
“結果這麼多年了,考了一次又一次,連根毛也沒有!”婦人痛心疾首道,“四十幾年啊!彆說是你了,就是你的娃也該熬出頭了吧!”
婦人罵著罵著也愈發心灰意冷,憤憤關上房門,留下一句:“去鄰居家借半升米來,借不到就彆回屋了!”
林十二看著自家破敗的房門,隻能歎息一聲,把借來的書籍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再用長衣蓋住。
隨後他小跑著來到鄰居家門前,敲了敲門,費了一番口舌後,總算是借到了小半升米。
不過看鄰居那副嫌惡的模樣,想來也根本不指望他能還了。
林十二隻覺得臉上一陣臊熱,道了謝後就連忙往家裡趕。
走到半路,突然聽見街上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
他循聲望去,隻見一男子騎著高頭大馬走在街上,身穿錦帽貂裘,身後寶馬香車如流,吹鑼打鼓聲不絕於耳,威風凜凜!
周圍人議論道:“瞧瞧,這便是咱們縣今年新晉的舉人!如今衣錦還鄉,還娶了一房如花美眷,真是令人好生羨慕啊!”
“哎呀,常言道‘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說得真是有道理啊!”
“嘿,那你可就想多了,你以為舉人是誰都能考上的?那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是老爺中的老爺!”
“就是!你是光看到他舉人老爺威風赫赫的模樣,不知道還有多少秀才窮酸了一輩子,那叫個一貧如洗呢。”
“你啊,還是好好殺你的豬吧!”
林十二在一旁聽了片刻,心裡更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