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
夜已深。
老朱批閱完了最後一本奏折,放下手裡的毛筆,端起手邊的參茶喝了一口。
緩解一下疲憊,隨口道,“毛驤。”
“臣在。”
屏風邊緣的一個角落裡,傳出來一聲陰戳戳的聲音。
一般人嘴裡普普通通的兩個字,但此人說出來這聲音卻帶著無比的怪異。
明明乍然聽來是一個大老爺們兒的聲音,但是這聲音裡麵偏偏卻帶上了一股子陰氣,讓聽到的人感覺到骨髓都有些發冷。
就連一旁伺候老朱的老太監聽見這聲音,都忍不住眉頭一皺,神色當中帶著幾分排斥、幾分厭惡、以及幾分敬而遠之,腳下情不自禁的後退一步,好似不願與此人距離過近。
韓度見過老朱兩次,但是他從來都沒有發現在屏風邊緣還存在這麼一個人。
此人上前兩步,從陰影裡麵走出來,搖熠燭火照在他身上。
“請皇上示下。”
老朱仍然是在品著參茶,“韓度那小子這兩天在乾什麼。”
“回皇上,韓度這兩天都沒有去過寶鈔提舉司,而是帶著屬官在鈔紙局。”毛驤麵無表情,實事求是的回道。
老朱聽聞,喝茶的時候嘴角勾起一絲笑容。心道,“想不到這小子還是個辦實事的。”
老朱雖然執著於讓官員上朝,但是如果就此便認為老朱喜歡官員流於形式,那邊說大錯特錯。相反,老朱更喜歡做實事的官員。
“他的寶鈔印的如何了?”
“回皇上,韓度沒有印寶鈔。”
沒有印寶鈔,那這兩天韓度在鈔紙局裡做什麼?老朱眉頭微微一皺,不會是在鈔紙局裡混日子吧,難道這小子這麼早就學會了渾水摸魚?
子不教父之過。
這小子這麼早就開始渾水摸魚了,那就是韓德這個為人父的過錯,看來把他下獄是沒錯的。
“阿嚏。”刑部大牢裡的韓德忍不住打個噴嚏,震的胡須亂顫。
“爹,你沒事吧,不會是受了風寒吧?”韓曙關切的問,“要不要帶個信出去,讓大哥請個大夫來給爹看看?”
幾天前,牢頭悄悄的告訴過韓曙,如果有什麼需要的話可以找他,哪怕是給外麵帶個信或者是帶人來探監都可以。
所以韓曙一看到老爹可能是受了風寒,便想起來這茬。
韓德歎息著一揮手,阻止了韓曙,“不用,爹沒有受風寒,或許你娘在家裡念叨我罷了。”
老朱重重的把手裡的茶杯頓在禦案上,厲聲問道:“那他在做什麼?”
“在挖石灰窯。”
嘭,老朱一巴掌拍在禦案上。心裡怒火中燒,“朕讓他去印製新寶鈔,他居然去挖石灰窯?”
在朱元璋看來,這挖石灰窯完全就和印製寶鈔沾不上邊。石灰窯能做什麼,無非不過就是燒石灰而已,就算是印製寶鈔需要用到石灰,那也完全沒有必要去挖窯子,去工部調用一些不就可以了?
寶鈔關乎大明國運,如此重要的事,他竟然如此輕忽?
毛驤麵無表情的看著朱元璋來回踱步,知道這回皇上是真的生氣了,心裡麵浮起一絲竊喜,以及一股子暗藏極深的渴望。
朱元璋猛的回頭,朝著老太監吩咐,“你派人去告訴韓度,讓他不要忘了他是在戴罪立功,如果做不出令朕滿意的寶鈔,小心他的腦袋。”
“奴婢遵旨。”
老太監回答之後,轉身便退出大殿去安排了。
老朱氣呼呼的坐回到了龍椅上。
侍立一旁的毛驤,心裡一陣歎息,帶著絲絲涼意,見老朱沒有了彆的吩咐,便徑直退後兩步,再次被遮蔽在陰影當中。
石灰窯昨天就建好了,按照小黑的說法,晾上一晚,今天便可以裝窯燒石灰了。
韓度早早的便來到鈔紙局,見匠人們把石灰石搬到窯裡,堆放在巨大的鐵架上麵。
正在此時,有人通報韓度,“大人,外麵來了一位宦官,說是有皇上的口諭要傳給大人”。
韓度不知道老朱要告訴自己什麼,一揮衣袖,“快快請進來。”
來人連忙跑出去把宦官給請進來。
韓度很快便看見一位年輕的宦官,手裡把持著佛塵,腳下踩著碎步朝著他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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